滿懷信心的狀态,奧斯卡沒有保持太久。
可能是第二十,三十,或者四十五十次死亡後他奔向那巨蜘蛛所在,因為自己确認了它的弱點,一度認為運氣好的話這次就可以戰勝她。
是的,這一次他跟巨蜘蛛周旋了将近五分鐘已經是史無前例的戰績了,六分鐘後他就被迎頭噴了一臉毒,頓時方寸大亂,劇毒和慌張足夠讓他迅速暴斃。
回到篝火後,他什麼也沒多想,立刻起身再次奔向巨蜘蛛。
這時他還是認為,勝利女神是站在她這邊的,他已經在靠近她的路上了。
他的确感到自己應對巨蜘蛛越來越順手了,面對它各種各樣的很毒招式,他腦子裡都有了處理的應對方式。之所以還是會一次次的死……隻是因為自己反應遲鈍了,走神了,開小差了導緻的,解決辦法就是……多死幾次,是的雖然聽起來很殘忍但總之多死幾次早晚能跨過這道坎。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認為的,不死人能在苦戰中支撐下去也是靠着這樣的信念,然而……
現在的情況到底是跟以前不同,過去篝火的力量甚至能影響時間,死回篝火後再回頭去迎戰之前的敵人,後者的狀态總是和第一次見到不死人沒什麼差别,但現在,每一次他的“騷擾”都确實無疑地留在那巨蜘蛛魁首的記憶中。之前奧斯卡就懷疑過,越來越多的小蜘蛛堵在前去他們頭領的路上,被圍追堵截的情況也越來越嚴重,撞到的蜘蛛網也越來越多,是不是巨蜘蛛在有意授意它手下的宵小們殺掉奧斯卡。因為煩不勝煩,懶得親自動手。
那道深不見底的深塹阻隔了巨蜘蛛魁首進入石橋這頭的洞穴,也許是因為它的跳躍能力還是不太夠越過那道深淵,也許是因為每一座石橋都承受不住它的體重,總之它隻能後退,而無法向對岸進發主動去截殺奧斯卡。
但是發現這個事實對奧斯卡來說無關緊要,最多隻是不用擔心巨蜘蛛會沖過來守他的屍罷了。
總之在這種意志下小蜘蛛的截殺行為越來越瘋狂,就在奧斯卡以為自己接近勝利之時一個不注意就踩進蜘蛛織就的陷阱,莫名其妙就送了命。而且因為網越來越厚,無處不在,他開始迷路,繞圈,終于因為去路被層層蛛網堵住而迷失在他自以為已經非常熟悉的洞穴裡。
在這種前提下他在已經跟迷宮無異的蜘蛛洞穴中繞了又繞,轉來轉去,當然也是死了又死。盡管他對殺蜘蛛已經頗有心得,然而架不住黑暗而陌生的環境,每一個危機四伏的轉角的迫害,情況開始變成“根本沒機會接近蜘蛛魁首”了。
不知道多少次被莫名其妙地幹掉後,奧斯卡坐在篝火前,開始認真思考怎麼逃出這個洞穴。
對,現在連離開都成問題了,整個洞的蜘蛛都絞盡腦汁想弄死他。本來他就沒有完全探索這個複雜的洞穴,現在就更難搞了。
我想離開,他盯着跳躍的火焰心想,我不想繼續受這種苦了,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有什麼意義?那個精靈王給他的承諾,真的值得這慘烈的一切?
當然,最好的結果就是擊敗那個巨蜘蛛魁首然後随心所欲地探索這個鬼地方,找到失蹤已久的——最好還是活蹦亂跳的王子,帶回去見他父親然後領得所有他應得的獎勵,繼續旅程。
那然後呢?旅程的終點是什麼?
他看不到,也無法想象到。
——你想要什麼?
我啊……我也不知道。
這個想法蹦出腦海後,奧斯卡身上所有的沖勁和動力瞬間消失無蹤。他突然覺得自己身上僅剩的一點點力氣也被抽幹了,連站都站不起來。
明明剛剛坐完篝火,身上好得很。
他歎了口氣,腦袋空空。
我要做什麼?我想做什麼?這麼簡單的問題對不死人來說卻是緻命的,答不上來的話變成活屍也不過是一轉眼的事了。
那換個問法,要是能出去,我該去哪兒?我要做什麼?
我——
我想再多看看這個世界。
這個生機盎然,青山蔥翠,陽光明媚的世界。
他想起了夏爾的燈火,宴會的喧嚣,蜂飛蝶舞,炊煙袅袅。
埃利阿多山崗上蒼白的殘垣斷壁,風雲頂上天光雲影長風呼嘯,埃藤荒原上草木沙沙搖動一望無際。
如果能出去的話……他隻是想多感受這樣的世界,用自己的雙腳和雙眼。
什麼家族使命,什麼不死天命,他現在才想明白,自己的希冀竟是如此簡單——隻是想看到自己熟悉的家鄉,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們恢複往日生機,循環往複地重演那些枯燥無趣的日常瑣事,愛恨情仇。
如今已經時過境遷,界限橫亘現在與過去之間,他很清楚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他印象中的家鄉,這種遙不可及的夢化為種子埋進他的内心深處,在他鄉陌生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唉。
他歎了口氣,摘下頭盔抱在懷裡,揚起頭後腦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望着黑漆漆一團辨不分明的洞頂。
早點發現就好了,他想着,那樣的話他至少能離開北方不死院,堅持到達羅德蘭,至少能給安娜塔西亞一個交代,親自。
那現在還在等什麼呢?
于是奧斯卡重新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
還有人在等着他呢,哪怕期待的不是他本人,那也是實實在在,肩負在身上的希望。
除非這洞塌了,否則他就是挖也要挖條路去幹那條巨蜘蛛。
這一次他不爬斷層了,都爬了多少次了,他閉眼都能翻上去,幹脆就蹬牆二連跳蹦了上去,嗯,非常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