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萊戈拉斯搖搖頭輕聲回，“從腳步聲來看……可能……是精靈。”

說到“精靈”一詞的時候聲音裡莫名透着股絕望。

“圖林！終于見到你了！”剛才那個男聲又沖圖林喊道，“我在找你，真高興見到你安然無恙，雖然我知道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

“吃苦？哈！”圖林自嘲着冷笑一聲說，“你可能是全中州最後一個見到我高興的人！”

“話不是這麼說，在我們看來你還是值得敬重的人物，”那個精靈繼續沖圖林喊話，“我們一直在監視格勞龍的動向，聽說納戈斯隆德的黑劍又出現了，獸人都聞風喪膽，我們是來幫助你對抗格勞龍的，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你們已經很快了，但……還不夠快。……格勞龍死了。”

這個屠龍英雄說出這句話時，滿臉的生無可戀，一點兒不像炫耀戰利品的勝利者。

精靈們發出一聲聲驚歎，方才那精靈自然也是贊不絕口：“你殺了格勞龍！人類和精靈都會永世傳頌你的功績！”

“那已經不重要了。”圖林的聲音聽起來突然變得很虛弱，“你們是從多瑞亞斯來的……告訴我我的家人怎麼樣了？我在多爾羅明聽說她們已經逃去了隐匿王國。”

精靈們沉默了一陣，在圖林情緒激動反複催促下，那個精靈才開腔道：“不，她們現在已經不在那了，我們勸告過，可她們并沒有聽進去。她們去往荒野尋找黑劍，撞上了格勞龍，墨紋……就此失蹤了。涅諾爾中了一種毒咒，她失了智奔進樹林，也……不見了。”

“怎麼可能？”圖林的嗓音更加透着狂亂，“涅諾爾從多瑞亞斯跑到惡龍面前，又從惡龍那裡跑到我這兒？你認錯人了吧？美麗的涅諾爾……她有烏黑的長發，莓果般的棕色皮膚……”

“你在說什麼？”那精靈困惑問，“你妹妹個子很高，金發藍眼，神似乃父，你也不可能見過她啊？”

“什麼？不可能？馬布隆？我是瞎了嗎？”圖林似乎在原地轉了幾圈，聽起來迷茫又憤怒，“我自小就在魔苟斯的黑暗中摸索，我真的瞎了！離我遠點！快走吧！回到多瑞亞斯去！我詛咒明霓國斯！詛咒你們此行的任務！！”

“他完全瘋了。”萊戈拉斯惋惜地歎道，“真如史載……”

“不，”奧斯卡搖搖頭低聲歎道，“他很清醒，他什麼都知道了。”

萊戈拉斯向他投來疑惑的視線，奧斯卡隻是沉默不語，更沒有心情解釋什麼。

他隻是覺得自己能懂，能懂此刻狀似瘋魔的圖林的心情，他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他很确定自己并沒有類似的經曆。

圖林胡言亂語着跑開了，連精靈們都認為他瘋了，馬布隆提議立刻跟上。奧斯卡聞言下意識地就要跑出去，被萊戈拉斯一把拽了回來。

“忘了我之前是怎麼說的嗎？”萊戈拉斯緊緊拽着他的胳膊說，“你想去做什麼？”

奧斯卡攥住萊戈拉斯扯領巾的那隻手，用力喘口氣說，“圖林……他就要去涅諾爾殒命之地了！”

“……那本就是圖林的宿命，他命定如此，誰也無法改變！”

“當時格勞龍隻有一口氣。”奧斯卡咬着牙加重了語氣說，“就靠着這口氣它讓一個無辜的女人一屍兩命，我動動手就能阻止的，而現在格勞龍的惡咒要徹底毀了胡林的兒女！”

“這是已經發生的事實！”

“已經發生？圖林還沒死呢！”

“奧斯卡！你……”萊戈拉斯努力呼出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繼續道，“我說過，我們不屬于這個時代，他們都有各自的命運，這是一開始就是天父一如既定的安排，它無法輕易删改！你如此魯莽是要付出代價的！”

“天父一如？安排？那是人命！說不定圖林現在已經自裁了！都是因為我無動于衷，他們本來可以避免這種命運的！”

“不能！誰也救不了他們！”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奧斯卡後退兩步攤開手質問，“這不隻是胡林一家的悲劇，還有枉死的布蘭迪爾，劍上已經染了你的同胞貝烈格的鮮血，接下來那黑劍還要飲下圖林的血！我本來可以阻止的！”

萊戈拉斯張了張嘴，嘴唇扭了扭，奧斯卡從沒想到會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一時也愣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萊戈拉斯一手摁在胸口嘴角微微顫抖道，“枉顧人命的人是我。你認為我是個冷血的看客，實則我身上背負着同行十來位同胞的命，還有為了找我進洞犧牲的後來者！”他喘了口氣神色突然變得平靜下來，說，“不過你說得對，我一直認為我已經沒有顔面回去面對父親了，那些精靈的無謂犧牲，都是拜我所賜。”

說完他轉身就走，步伐幹脆又果斷，精靈的體質讓他幾乎是一眨眼間就走得快要看不見了。

奧斯卡呆在原地許久，才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他扭頭往山上望去，隻見幾個全副武裝的精靈戰士正齊刷刷盯着他，每個精靈的神色都十足警惕，有幾位手已經摁在了腰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