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變臉堪比孩童的夏季，陰雲不知不覺布滿剛多林上空的天穹，屋内光線也變得昏暗起來。

所以伊綴爾和圖奧都難免第一眼都認為自己看錯了眼花了。

“多點幾盞燈。”伊綴爾纖手一揮下了命令，精靈們立刻行動起來，照着公主的吩咐，除了牆上那兩個已經點燃的燈盞外，又端來了個燭台放在桌上，另外一個燈盞交給公主提着，小心謹慎地湊近深深垂着頭的白發男子。

剛才有個精靈用手抓着奧斯卡頭發把他的腦袋掰起來好讓公主看清楚，現在則是圖奧用劍柄一端把奧斯卡的下巴挑起來，當然這得注意角度，不然毫無意識的奧斯卡腦袋搖搖晃晃地要讓他仰着頭也不容易。

伊綴爾将燈盞舉到奧斯卡腦袋邊上，差一點就能燒着頭發的那種距離，終于确鑿無疑地看清了奧斯卡的面容。

其實奧斯卡的活屍表現已經比他來自的世界的活屍們好了那麼一些，膚色不那麼瘆人而且多少長了點肉，然而這也隻是稍稍改善了觀感而已，并不能阻止伊綴爾圖奧這樣的人第一時間産生反感。

“看來，那個叫安德的人類小孩說話有幾分可信。”伊綴爾将燈盞拿開若有所思道。

然而圖奧想到的卻是，如果那個叫安德的男孩說的全是真的，那這個全身是謎的闖入者到底是什麼來頭？圖奧非常非常确定他不屬于人類目前的三大家族，這幾乎是第一眼就能确定的。

因為他實在是……太華麗了。

他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詞了，哪怕是風塵仆仆飽經風霜的一身披挂，在如今的人類眼裡看來，無論是紋樣的繁複還是盔甲的防護都到了誇張的程度。如果是嶄新的話會更加耀眼吧，這人難道是委托某個精靈工匠替他打造的這一身嗎？

“你在想什麼？圖奧？”伊綴爾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圖奧回過神來搖搖頭，他越回味之前戰鬥中的種種細節，越看被五花大綁的奧斯卡心裡就越不是滋味。

伊綴爾突然站到他跟前擋住了他的視線，圖奧皺着眉頭眨眨眼，這讓伊綴爾更加焦躁了。

“你認為我們應該讓父王見見他嗎。”伊綴爾神情十分認真地說，“記得嗎？那個叫安德的男孩說他能預知未來。”

“這真的有必要嗎？”圖奧别過臉躲開伊綴爾的視線問，伊綴爾歎口氣嘴角又挂上了那種狡黠的弧度說：“如果他沒有驚動國王的價值，那就在這裡處決，合情合理，總而言之不可能放他出去。”

“我看，還是殺了我吧。”

奧斯卡的聲音從兩人背後幽幽傳來，兩人轉回頭去，果然見着不知何時醒轉的奧斯卡仍舊垂着頭，歎着氣說：“圖奧說的沒錯，我這樣的就沒必要勞動至高王了，按你們的律法直接處理掉不好嗎？什麼預知未來，小孩的話也能信？你們不覺得我醜惡可憎嗎？别猶猶豫豫的了，趕快殺了我。”

伊綴爾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捏着下巴說：“所以你是故意的？”

“什麼故意的？”奧斯卡擡頭迷茫問。

“圖奧背對了你不止一次，可你後來選擇偷襲他的要害，是引我射殺你嗎？”

奧斯卡重又低下頭哼哼：“……反正也沒差。”

一人一精對視一眼，圖奧眼中流露出的情緒混合着不解和憐憫，問：“為什麼？為什麼一心尋死？”

“這與你無關吧？”奧斯卡擡頭瞥了他一眼做出了相當冷淡的回應後再次垂下頭，讓淩亂垂挂下的頭發遮住了幹癟的面容。

“如果說你當真能預言剛多林的未來，那這個問題就不成立了。”伊綴爾捏着下巴微妙地拖長了音調說，“為了驗證這個重要的問題，我們早已派遣應該負責此事的守衛前往多瑞亞斯聯系相關人士，也就是……據說與你相識的，一位叫塞維爾的精靈。”

奧斯卡猛地擡起了頭，駭人的視線刀一樣紮在伊綴爾身上，讓後者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聯系他作甚！？”奧斯卡瞪圓了眼使勁兒搖着頭說，“我跟他們不熟！他們隻是……”

“他們隻是因為知道你天賦異禀而過于關注你了，對吧？”伊綴爾一隻手扶着臉蛋掩飾不住得意的笑意，“安德所言可信度進一步得到了證明呢，維塞爾想必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伊綴爾總覺得奧斯卡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安德……怎麼樣了？”良久後奧斯卡歎息着問。

“他很好，最多就是一點皮外傷。”圖奧抱着胳膊說，“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奧斯卡搖搖頭，伊綴爾接話道:“在沒有任何工具的前提下他想攀爬密道入口的峭壁，墜崖前被一個叫埃蘭迪的女精靈救了，現在應該由崖上的同胞們在照顧。”

“……謝謝。”

這句謝似乎讓伊綴爾感到意外，緊接着奧斯卡又開腔道:

“我沒搞錯的話，這些事兒你們全是聽說的吧？千歲百歲的精靈竟然能采信一個小孩的話來行動，看來天父對你們也不全是偏愛。”

“你……”

圖奧正要上前但被伊綴爾伸手攔了下來，後者微微一笑說：“你不用千方百計刺激我，你想死，可圖奧不希望你死，并且你到底從何處得知密道這個問題不交代的話，無論是誰也不能讓你輕易去死。”

“……我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