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殺他！！”邁格林一邊狂奔一邊喊，還用力揮舞着胳膊，“摁住！摁住！”

高高舉起劍的士兵硬生生被刹住了手上往下紮的勢頭，就在這個檔口那個被網住的“逃犯”突然猛烈掙紮起來，嘴裡含混不清的低吼嚎叫，像極了瀕死時瘋狂掙紮的困獸。

他身中數箭趴在地上，背上有個精靈跪着用膝蓋頂着他後背心，手中長劍貫穿了奧斯卡那防護相對薄弱的右肩，一左一右兩個精靈負責制住逃犯的胳膊，全都不約而同地用全身重量壓制住，隻有這樣才能摁住拼命掙紮的奧斯卡。

邁格林來時看到路上的血迹時心裡已經猜到了發生什麼，看到奧斯卡确實被壓制住之後，他快步繞到他身後，把跪在奧斯卡背上那個精靈推開，正要将準備好的麻藥蒙上去時，奧斯卡突然怒吼一身雙臂發力整個身體彈了起來，這一下驚得幾個精靈都倒吸一口涼氣，手上松了勁兒。奧斯卡如同在柙猛虎突然暴起向前猛沖，千鈞一發之際借着幾個同伴奮身拖住奧斯卡，邁格林撲向前二話不說抱住奧斯卡的脖頸将飽沾麻藥的麻布悶在奧斯卡頭盔的縫隙上，這和那日，也就是傳聞這個人類打敗湧泉領主那日篝火邊藥昏他的是同一類藥劑，藥效之猛轉眼就能生效。被悶住頭盔縫隙的奧斯卡在衆人七手八腳壓制下掙紮抽搐了那麼一會兒，就攤開四肢不動了。

邁格林擡頭一看，參與這場混鬥的精靈們個個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仿佛剛繞剛多林跑了五圈一般。

“梅斯羅斯和索爾文倒下了。”一個精靈喘着氣滿臉絕望道，“現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邁格林看了他一眼，咬咬牙站起身揮了下胳膊說：“先把他帶走，剩下的人把傷者轉移，盡快治療。”

雖然這麼說了，然而士兵們仍然滿臉悲傷，動起來毫無幹勁，邁格林不由得咬緊嘴唇，不由得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梅斯羅斯和索爾文當真出事了……付出這種代價的自己到底想達到什麼目的呢？

他使勁甩甩頭把動搖的想法甩出腦袋，跟另一個士兵一起左右開弓駕起奧斯卡的兩條胳膊就往城外拖。

和邁格林一起拖奧斯卡的那名精靈一直垂着頭不言不語，邁格林瞥了他幾眼，還是開口問了：“梅斯羅斯和索爾文到底怎樣了？”

“他們……大人，他們受了重傷。”士兵重重歎口氣說，“我們輕敵了，以為五個人圍一個綽綽有餘……那個人類強的難以置信……被紮的像刺猬還砍傷了我們兩個人，梅斯羅斯肋骨斷了，腎也被捅穿，索爾文……”

“索爾文？”

“……那個人咆哮着砍中他的脖頸，我……”

邁格林咬咬嘴唇，不說話了。

手下傷亡當然應當表示悲傷，但這也在他意料之内，要是奧斯卡真砍死了剛多林的精靈，那就是他自絕後路，自找苦吃。國王不可能再給予他任何寬待了，他越慘，邁格林就越安全。

所以死精了對邁格林來說某種意義上也是好事呢。

他們所經之路上偶爾能見潑濺在磚石和矮牆上的血迹，邁格林視而不見，兩精沉默不語将奧斯卡拖着離開舊城區，邁格林打發那名士兵去臨時找了一輛馬車，廢了好大勁兒把昏迷不醒的奧斯卡搬上馬車篷内，駛向邁格林真正的宅邸。

随着車輪轱辘作響，車内的邁格林看着毫無意識的奧斯卡心中越發暴躁，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等奧斯卡醒了要把自己和手下遭受的這一切加倍返還到奧斯卡身上，一定。

馬車停下的時間和邁格林估計的差不多，他正要吩咐那士兵去多叫些人來時，趕車的士兵突然掀開車簾探頭進來，神色慌張道：“大人，門口來了王上的人。”

“……什麼？”這麼一聽邁格林也有些慌了，忙問，“王上的人？你确定？”

“……您自己看吧。”

說着車簾就被掀開，邁格林自家宅邸門口的情景在日光下一覽無遺。

*

屋裡很安靜。

隻有國王與他的侍從，誰也沒有說話。或者說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空氣寂靜而粘稠，甚至令人有些窒息。侍從糾結了好久好久自己要不要上前倒茶，畢竟王上的嘴唇都已經幹涸泛白了，隻是他本人完全沒有察覺。

他就那麼将雙手十指交叉起來，抵着下巴支撐着臉，雙目一眨不眨直視空無一人的前方，也不知是在等待什麼人出現在視野裡。

總覺得……這種時候還是繼續讓王上渴着比較好，侍從一邊這麼想着一邊又退了回去，輕手輕腳地把水壺放好。

忽然他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門口長廊上傳來的腳步聲，驚得手上一抖差點兒把水壺碰掉了，圖爾鞏自然不可能沒有任何知覺，兩精幾乎是同一時刻擡頭望向門口，這一次敲門聲終于規規矩矩地響了起來。

圖爾鞏做了個深呼吸，才讓門口的人進來。

最前面的邁格林臉上驚疑不定的神色難以掩飾，嘴角似乎都隐隐抽搐，隻不過是讓他來見自己一趟，何至于恐慌至此，那隻能證明……他心中确實有鬼。

為什麼？他到底在想什麼？

圖爾鞏重重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