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誰在乎呢？”瑪戈特快步跟上，嗓音大了起來，“你替他們鏟除了個頑固的毒瘤，那些聽到蛇青藤就聞風喪膽的人，哪怕還幸運未曾受害也整日惶惶不安，而你，一個晚上，一個人就解決了一切。”

“不，并沒有，”奧斯卡轉過身強調，瑪戈特差點兒撞他身上，“這種事遲早還會再發生的，□□、惡霸，隻要有人聚居就會出現，屢禁不止，你以為我剜掉的毒瘤根植在血液裡，遲早還會發生。”

說完奧斯卡轉頭就走，瑪戈特實在忍不住快走幾步大聲問：“你這個人總是這樣嗎？”

奧斯卡回頭攤開手：“怎樣？”

“總是想這麼多？然後發現自己連高興的理由都不配擁有？”瑪戈特重重吐出一口氣比劃着說，“你知道大家怎麼說嗎？即便是排除任何誇張說法，連湯姆森本人都覺得越想越離譜，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也了解吧，最後他居然信了老百姓那套說辭，說你是戰士托卡斯下凡，來無影去如風，如同毫無征兆天降雷霆……”

“等一下，”奧斯卡伸手打斷了她，“你見到安娜家的篝火了嗎？”

瑪戈特反應了一會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見過，跟矮人王陵裡的一樣不是嗎？”

“安娜他們父女倆……應該……有對外保密吧？”

“你說篝火嗎？”瑪戈特撓了撓頭，回憶一番，面露難色，“這……”

“怎麼了？”奧斯卡迅速簡單起來，“難道很多人……”

“這個……自從你的故事在河谷鎮傳開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多人知道安娜他們父女倆接待過你，知道那個篝火跟你有關系，所以……”

“……所以？”

“蛇青藤被剿滅的消息放出去後，嗯……很多……非常多人慕名而去，圍觀那個……那個篝火……據說可能目擊到這個……維拉顯聖什麼的……”

“我焯……”

瑪戈特仿佛完全沒聽到這句粗口，一邊靠近一邊繼續注視着奧斯卡頭盔視窗縫說：“相比起來我可太幸運了不是嗎？現在本尊就在我面前，這麼近，我可以直接向他表達……感謝，深深的感謝，和……”

她那密匝匝的睫毛上鍍了層銀白月光，綠眸子裡映着星光融了月色，越來越近越來越明晰，直到頭盔縫裡頭突然飄出飽含苦惱的一句話：

“打住，算我求你。”

“？”瑪戈特眉心擰成疙瘩。

“拜托不要再瞎編了，什麼托卡斯……我怕遭天譴。“

“我隻是想誇誇你？”

“不……我隻是有很不祥的預感，而且，”奧斯卡的視線對上了瑪戈特的，說，“我的确……我隻是個死不掉的死人而已，随時都會變成活屍成為棘手的禍害，甚至……有朝一日這個世界淪亡隻是因為我太無能，真到了那個時候，人們就會發現我這樣的不死人根本不算什麼，所謂的實力在那種世道裡也不過爾爾，所以我隻是在說實話——沒什麼好誇的，我更願意認清現實，希望你也是。”

瑪戈特的嘴張了又張，十分勉強地擠出話來：“死……死人？你……”

“你不是都看見了嗎？尖叫聲可真是——餘音繞梁。”奧斯卡搖着手指說，“怕是對的，嫌惡也屬正常，你應當保持這種态度，一定要祝福我的話……請你祝福我盡早安息。”

瑪戈特的大眼睛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充滿淚花，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的确有在努力忍耐不讓其滾落下來。

“哦，看樣子你之前是真的沒有意識到——沒關系，那我再次說明好了。瑪戈特，我早就死了，現在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無法像個真正的死屍一樣就是施加我身的詛咒。不過對你來說還不遲，離出發還有幾小時，你還可以改變計劃，瞧，富貴榮華就在百裡開外。”奧斯卡伸胳膊一指遙遠的大道盡頭輕松道，“大家都是過來人，湯姆森就算了，我是沒想到布蘭德王居然肯讓你帶走那麼多昂貴物件，他一定還對你心存希望，即便很難登堂入室，但是從獲得優渥生活的角度考慮，湯姆森和布蘭德都是……”

瑪戈特冷不丁撲上來朝着奧斯卡頭臉揮拳一陣亂打，歇斯底裡地邊打邊吼：

“住口！住口！你這個王八蛋！你懂個屁！住口！再說我就殺了你！”

“出什麼事！”一個矮人守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緊張詢問，瑪戈特扭頭吼了句：“沒你事兒一邊去！”然後狠狠一擡腳小腿正面擊中奧斯卡□□。

……好像……

沒有預料中來的痛……

但是……

瑪戈特甩頭就走紅發都糊在奧斯卡頭盔上，眨眼就看不見了，那個矮人見她走遠才走近些一臉同情地看着彎腰用兩手支撐膝蓋的奧斯卡說：“早就聽說女人很很神經質，還是女矮人好，從來不這樣，你還好吧？”

“……我得坐會兒。”說着奧斯卡就背靠城牆緩緩箕踞而坐，動作緩慢謹慎得像個老頭。

“所以到底發生什麼事？”矮人扭頭看看背後又看看奧斯卡問，“咱們都以為你倆約會呢，說好的離遠點，咋還打起來了，可怕，可怕。”

“約你個……不是，關你什麼事兒？離我遠點兒！”

再次被驅逐的矮人垮着個臉念念叨叨地離開了，奧斯卡呼出口氣，也不管那麼多了，摘下頭盔舉起酒杯就灌了一大口。

雖說喝空氣，但溫熱紅酒的口感是真的令人心神舒爽。

喝完酒後奧斯卡沉思了好一會兒，雖然四下無人，隻有夜蟲鳴叫，不會受到打擾，但他果然還是想不明白瑪戈特為什麼要那樣做。

我的态度不夠誠懇嗎？說法還不夠委婉嗎！完全不懂她的腦回路！奧斯卡狠狠地想着又灌了口酒，決定放棄琢磨女人的心思，邊喝酒邊等待日出時分到來。

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可能真的醉倒，更沒法借酒鎮痛。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還是難免郁悶，直到腦後勺被撒上火辣辣的殷紅，旭日噴薄而出，他又坐了好一會兒，利用這點時間最後嘗試思考關于瑪戈特的問題，仍舊沒法得到任何答案，之後隻能告訴自己盡量當作昨晚上啥也沒發生，盡量别去招惹就是了，然後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回了房間。

整個晚上足夠拉姆達爾把自己的行李打點清楚，等奧斯卡來時他還邀功似的特地提了一嘴，說自己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幫奧斯卡也帶兩套常服以備不測。

“不用，給我扔了。”奧斯卡不假思索明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