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啊？
這長手長腳的……不、不能吧，活屍還能救人的？
不對，就算人被凍麻了他眼睛可沒花，雖然身形相似，但眼下這個拖着自己奮力遊上河面的男人一身布衣，腰佩短劍，粼粼水光中至少能看見露出的手部與正常人無異。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這人……難道一直在潛水？
就在奧斯卡的思緒徹底堵進死胡同時，嘩啦一聲他倆終于都冒出水面，奧斯卡聽到那個男人正在大口大口呼氣，還聽到涼水從頭盔各個縫裡嘩嘩往下淌。
“你清醒嗎？”那個男人費勁地朝他喊，“動動胳膊吧！你太重了！”
那就意思意思撲騰下吧。
奧斯卡剛這麼想完，隻聽嗖嗖兩聲，不用細看他也知道是有箭矢貼着他們露出身體的部分飛過，于是他和那個陌生男人交換了同樣驚恐的眼神，兩人奮力往岸邊遊去，當然主要還是得靠陌生男人拖着奧斯卡，不過用盡全力揮動雙臂泅水比起當屍體來說還是給對方減輕了很多壓力，本來河面也不是很寬，在不想被射死在河裡的求生欲中陌生男人和奧斯卡一前一後爬上岸。
就像那次從漫長水道中爬上剛多林門前洞口，奧斯卡幾乎就是個人形瀑布讓身下迅速形成了個小水窪，四肢着地每挪一下就發出粘膩的吧唧聲，他真的恨死這種全身冒水還淌不幹的感覺了。
雖然他很想直接面朝下趴住挺屍，但危機感還是讓他跟陌生男人一起快步跑到牆根下藏好。
等等，天色為什麼這麼暗了？奧斯卡擡頭看去，隻見疏疏密密的枝桠之間露出的天空呈現一種暗沉的橙紅，而且給人一種随時會有墨色滲透出來的錯覺，奧斯卡努力回憶自己離開營地去找法林是什麼時間，沒記錯的話那是在半夜，雖然那之後确實在活屍和奧克的事上費了不少時間精力，可怎麼也不至于就過去将近一天了吧？
哐的一下那陌生男人拍了奧斯卡的肩甲，直白發問：“你是來救援的嗎？比我預料的要快啊，而且怎麼隻有你一個？同伴呢？不會前面路上還有埋伏吧？我還以為最先到的會是精靈。”
奧斯卡一邊東張西望一邊答非所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身材跟你很像的大個子，看起來——不太聰明？”
“……”
“無疑冒犯，你剛才說什麼？”奧斯卡看來看去搜索無果才把視線落到陌生男人臉上，“你問我什麼？”
男人抽了抽嘴角，隻得再重複一遍：“我問你，是不是來救援的？算了，看起來就不像，所以你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從水中出現？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看起來可不像平頭百姓，也不是尋常士卒，可我實在沒印象……”
他一邊說話一邊回憶，沒錯，當時那種情況确實隻能用“突然出現”來形容。當時他為了避免被兩岸可能存在的敵人伏擊死在水裡，盡可能潛泳，遊到這附近剛潛下就看到水中毫無預兆地出現一大團咕咕作響不斷上升的氣泡裹着個人形，水波擾動的聲響清晰無誤地傳入他耳朵裡，不對，當時的情形果然越想越詭異。他非常确定自己剛剛潛下的時候水裡非常平靜，隻有下方陰森森的漆黑水草随波搖擺，突然河床上方就憑空出現那麼一大團“東西”，他在水中位置略高于這不速之客，所以看得很清楚其實水面上根本沒有動靜，這人在水中撲騰擾甚至沒有波及水面。
這下輪到他發呆了，還是盯着奧斯卡突然就怔住了。
“喂，”奧斯卡在他面前揮揮手試圖把他喚醒，“你說救援？救你嗎？你有什麼麻煩？”
“……獸人！”陌生男人用力眨眨眼強行讓自己回過神急道，“後面……不，真正的戰場，離這裡很遠了……我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獸人堡壘，差點就……”
他在說什麼啊？戰場？有人在金鸢尾沼地打仗？怎麼可能？
“别慌，這裡隻有一個偵察小隊，不——”
話到一半，奧斯卡自己噎住了。
因為他回頭看到了背後本來應該是廢墟的堡壘……
不，應該說這才是廢墟的本來面貌。
這是個高牆森森，塔樓層疊的漆黑堡壘，大門緊閉，牆頭延伸進兩側茂密的森林……
茂密的……樹林。
雖說枝頭染上金和枯黃，但奧斯卡腦中是有這片林子深冬時節光景的印象的，總之……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繼續說啊？”陌生男人又催促了，“怎麼話到一半？你很了解這裡地方兵力嗎？難道……你是被獸人丢進水裡的嗎？”
雖說自己剛才還覺得這家夥入水的方式沒這麼簡單，但……
“我……問個問題，”奧斯卡終于正視男人焦慮的雙眼問，“現在是什麼時間？是秋天？什麼時候的秋天？你……到底是誰？”
男人也被這一連串問題問懵了，明明需要答案的是自己啊？而且這人的問題也太……太離譜了吧？
但就是這離譜的一堆問題鬼使神差地讓他開口答：“是秋天，十月五日下午……不，現在應該是傍晚了，我是……剛铎與阿諾聯合王國的統治者——伊熙爾杜。”
說完他還挺起胸膛，哪怕跟奧斯卡一樣完全就是落湯雞，也不影響他擺出倨傲姿态，拗出國王氣勢。
總而言之，當他看到奧斯卡圓瞪雙眼嘴合不上時，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一定是被他的身份震懾到，并且為自己野外落水被人皇所救的運氣驚得說不出話了。
就在伊熙爾杜清清嗓子準備給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看起來還挺能打的年輕人布置點兒任務時，幾個叮鈴哐啷的匆忙腳步聲從牆後傳來，伊熙爾杜和奧斯卡幾乎同時繃緊身體半蹲起來轉頭望去。
“啊哈！才兩個人！”一個尖嘴猴腮的獸人第一個從大門後跳出來叫道，“趕緊的！先到先得啊！”
先到先得……指的是搶裝備武器嗎？依熙爾杜低頭看看自己，确實，自己哪怕就是盔甲全脫了，光就這一身布衣加腰上的佩劍對那些裝備爛的五花八門的獸人來說也算值得争搶的金貴物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