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連這裡的獸人之類都知道深淵碰不得所以不敢接近，所以隻是把闖入者趕入“禁區”就不再進逼，讓他們自生自滅。可獸人占據這裡的時間遠比世界發生崩壞至今長的多的多，為什麼會出現一片毫無獸人活動痕迹的區域？又或者是其實并非如此隻是因為太黑許多東西他們沒有發現，又或者是……

早就受到徹底感染的獸人們傾巢而出攻向昔日同伴，一路摧枯拉朽沖向出口，剛開始發難時甚至沒給對面任何還手的機會所以……

奧斯卡莫名打了個寒顫，不過轉念一想，如果是這樣的話，敵人的數量是不是比他們以為的要少很多？

想到這兒奧斯卡歎了口氣，不知是多少次舉起火把環顧四周。回去的路枯燥無趣又令人心焦，因為精靈步履輕盈得不可思議，連腳印都沒留下來，發現這件事後奧斯卡着實暴躁了一陣子，但除了繼續尋找又毫無辦法。種種他設想的可能都在奧斯卡看到熟悉的殘破門洞時都轉向唯一解：如果再往前走仍然毫無發現一無所獲……或者是隻能看到赫格加斯的屍體的話，那麼他此次探險确确實實隻能宣告結束，他必須帶着令所有精靈沮喪萬分的消息回到羅瑞恩。

比印象中更加明亮的門廳讓奧斯卡産生不祥預感，他走的越快越清楚地看到他們拼命堆建起來的臨時防禦門被破壞了大半，高高壘起的碎石從高處滾落四處，同樣滿地都是的還有插着箭支的哥布林獸人屍體，奧斯卡拔出劍來緩步走進門廳扭頭回望，看清坐在曾經赫格加斯所在之處是誰之後不由得後退了半步。

“你來了？”卡蘭吉爾緩緩轉過頭居高臨下望向他，聲音有氣無力，視線沒有焦點。

奧斯卡的手無法輕易從劍柄上移開，卡蘭吉爾身上濺滿鮮血，白皙的面孔上也難免猩紅點點，攀着深淵的污爪，與他那空洞的眼神四目相對時奧斯卡不由得皺起眉，剛要擡腳就險些被絆倒，他立刻低頭看向腳邊，猛然驚覺熟人的屍體居然離他這麼近卻被忽視了。

那是墨菲托斯的屍體，長長的血紅傷痕從左耳斜向下一直延伸到腋下，幾乎将他的嘴撕成兩半，真正緻命的是心口那精準無誤的刺擊貫穿傷，顯而易見卡蘭吉爾殺掉墨菲托斯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死不瞑目的墨菲托斯睜着血紅的雙眸直勾勾盯着黑蒙蒙的穹頂，屍身已經涼透僵硬。

“哈斯萊特在那，”科蘭吉爾朝碎石堆就的大門下方擡擡下巴，口氣沒有一絲起伏，“他終于擺脫可悲的失敗獲得自由了。”

奧斯卡不能确定話音落下後是不是聽見了輕笑聲，他握緊劍柄跨過橫七豎八的屍首，果然在門底看到背靠巨石垂着腦袋看不清面容的哈斯萊特，他胸前盔甲上的鞋印相當顯眼。比起墨菲托斯他簡直就像是掉進血缸子裡又爬出來一般，可以想象卡蘭吉爾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駭人傷口才将他徹底擊斃。

“他們扒了赫格加斯的盔甲，”卡蘭吉爾繼續自說自話，“我不明白，他們根本用不了，也無處可賣，隻是當作戰利品麼……？”

奧斯卡轉回頭去這才看清卡蘭吉爾身邊确實躺着具屍首，雖說由于角度問題仍然無法看清全貌，但毫無疑問那血迹斑斑一動不動的屍體當然屬于赫格加斯，如卡蘭吉爾所言身上盔甲不翼而飛，兩精身邊箭囊四處散落，無一例外都空空如也。

“卡蘭吉爾，聽我說，”奧斯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冷靜，“我找到能夠暫時避難的去處，雖然位于地下更深處，但是毫無深淵侵蝕痕迹，既然暫時無法原路返回，不如下去看看？”

“什麼……？下去？”卡蘭吉爾聞言眉心擰成了疙瘩，猶豫遲疑在臉上一覽無遺。奧斯卡又踩着屍體往前走了兩步，攤開手比劃着繼續勸：“那地方亮堂得很，跟你認識的莫瑞亞完全不同，别猶豫了，趕快下來跟我走！”

卡蘭吉爾不僅沒有立刻起身，倒以及不可見的弧度垂下了頭，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動作。

奧斯卡早就開始焦躁了，他也沒那功夫顧及太多，一邊繼續走近一邊加重口氣質問：“卡蘭吉爾，你不會在這節骨眼上怕了吧？我們隻是暫時……”

“晚了，”仍舊垂着頭的卡蘭吉爾打斷奧斯卡，“來不及了，奧斯卡。”

奧斯卡立馬把眉心擰成疙瘩追問：“什麼意思？不不卡蘭吉爾，你想得……”

卡蘭吉爾緩緩起身道：“我不是悲觀主義者，我隻是比其他人幸運，在徹底失去理智前還有時間意識到情況有多糟糕。”

奧斯卡仰頭望着赫格加斯屍體旁的卡蘭吉爾，此時此刻他的表情說不上是悲傷還是絕望，或者是兩者共有反而不那麼鮮明。奧斯卡的嘴張了又合，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什麼好。

的确，進一步看清那張臉後很難再大大方方地勸慰對方“你一點毛病都沒有好得很”。奧斯卡清楚地記得，其他精靈變得如他這般面目時不是在失心瘋的路上就是已經死在同伴刃下了。

雖然卡蘭吉爾雙眼如同蒙着霧一般混沌不清，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言辭條理清晰，行為舉止也無失常，他為什麼……

卡蘭吉爾邁開腿不緊不慢從高處走了下來，仿佛廢墟堆砌在他腳下不過是平整緩坡。奧斯卡注意到他始終沒能擡起頭直視他，還總是用去碰自己眉心附近，好像那裡被毒蟲叮了個包。

“你肯定在奇怪我為什麼斷定自己沒救了吧。”他邊走邊說，“我自己也很吃驚，殺掉那兩個礙手礙腳的蠢貨委實令我神清氣爽，我的意思是……”說到這裡他用力揉了揉眉心，一臉苦惱，“我知道不該但是……該死的我為什麼會這樣……我隻是……快！快攻擊我啊！”此時他才猛地擡起頭，亢奮的情緒在他眼中點亮其突如起來的光芒，“别愣着了！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