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奧斯卡從軌道上落了下去，起跳太晚了。

重新坐下的索拉爾開始思考奧斯卡如果不小心死在路上，他會不會比自己還更快崩心态，會不會直接就不回來了。

此時此刻奧斯卡正熟練前滾落地迅速起身進入廢棄建築内部，剛進門就前滾躲開埋伏，加速沖過被堵了大半的過道，S型疾跑避過早已等候多時的箭矢，半路上突然殺出來的哥布林直接用盾撞開，這扇門往右拐，下一扇左拐，左左右右，跳過這個坑，哥布林基本都被甩掉了，剛這麼想的奧斯卡就被拐角突然冒出的哥布林吓了一跳撞個滿懷摔得四腳朝天，在對方朝他撲過來時及時用劍架住割開了那相當不合身頭盔下暴露的喉管。

接下來沒有敵人的這段路奧斯卡跑的無比順暢，礦道對他而言就更簡單了，他毫無壓力地回到有索拉爾等待的洞口，索拉爾聽到腳步聲看到人便舉起提燈，剛擡起手奧斯卡就如同陣風從他跟前掠過。索拉爾心裡立刻冒出“完蛋”兩個字，他連勸阻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隻聽彭一聲響，接着是令人緊張的寂靜，索拉爾将提燈轉向絞盤，照到了奧斯卡後背。

他站住了……！

隻是還彎着腰曲着腿似乎不敢動。

“呃……奧斯卡……？”

索拉爾盡量将手中提燈往前伸，微弱的燈光中奧斯卡緩緩直起腰，仿佛深陷沼澤質重般遲鈍轉身，索拉爾覺得自己可以透過面罩看到他眼睛裡驚恐混着緊張還有藏不住的狂喜。

“你為什麼不說話？”索拉爾攤手迷惑問，奧斯卡搖搖頭終于放開嗓子：“我做到了！！索拉爾！”

“我就知道你可以！”索拉爾豎起大拇指體型道，“快去燒它！”

奧斯卡點點頭舉起戴着手套的右手表示了解，轉身爬上絞盤就去燒更高處的卯榫。雖然提燈的光照範圍真的有限，奧斯卡很難看得出卡死鉸鍊的卯榫長什麼樣，隻知道手感上來說應該是全金屬制品，這讓他對這咒術手套的威力不由得産生擔憂，等他按照索拉爾教的那樣燃起引燃烈火後，被火光照亮的他要破壞的目标果然如他所想一般。

索拉爾發現奧斯卡手中引燃烈火一旦釋放比這醜提燈強多了。他手中烈火忽明忽暗，烈火燃起的轟鳴聲随之有節奏響起。在這樣單調的伴奏和忽明忽暗的光照中他仔細數了數，從第一次施放到第十六次，在奧斯卡下次坐篝火之前，結束了。

奧斯卡所站立的絞盤絲毫沒有撼動，交叉橫亘在他們頭頂的鉸鍊也隻是發生過輕微晃動。

沉默尴尬散開，片刻後索拉爾才試探着開口：“奧斯卡，要不……”

“有用，”奧斯卡轉頭回道，“你的咒術有用，還差一點。”

難道教奧斯卡現在跳下去自殺，再跳過來繼續燒？理論上可行，但有些事隻有不死人清楚，奧斯卡成功跳過去這麼一次，不代表他之後次次都能這麼順利跳過，每次成功多多少少都有運氣成分，如果奧斯卡跳過去的運氣成分占多的話，重新再跳這主意就委實不是什麼好主意。

接着他發現奧斯卡用力拽下手上咒術手套，動作多少有點氣急敗壞。

啊……終于受不了了嗎？索拉爾悲哀地想。

奧斯卡轉身揚手把咒術手套扔還給索拉爾，然後扭了扭自己的臂甲，照着火焰灼痕如同皲裂痕迹般布滿的榫卯握緊拳頭錘了下去。

哐！

索拉爾聽見這聲響就知道奧斯卡打算作什麼了。

哐！哐哐！

他清楚聽見奧斯卡一拳拳重重砸在金屬上的聲響，每一拳都能帶動一陣鉸鍊當啷作響，很快本來隻有鉸鍊翻動的震響中加入了更沉重更遲緩的摩擦聲。奧斯卡換了個站位，一隻腳踩住絞盤，揮拳時胳膊舉得更高了。他重拳錘出的動靜越來越大，每一擊拳下砸出的火星都飛濺得更高，索拉爾不由得擡頭看去，聽聲音總有種什麼龐然巨物在低沉地咆哮或呻吟的錯覺。

不就是這樣嗎？

索拉爾視線再次落到奧斯卡身上時，他的頭盔裡傳來一聲低吼，接着拳頭雨點般接連落在榫卯上，這回索拉爾認為自己沒看錯，隻看輪廓那榫卯明顯已經嚴重變形，緊跟着奧斯卡用惡狠狠剁下兩腳，象征崩毀的爆裂聲響如同重錘般槌在索拉爾耳膜上。卡死鉸鍊的榫卯分崩離析，轟隆聲中奧斯卡腳下絞盤猛地震動起來，危險地開始傾斜。

“小心！！”

索拉爾看着奧斯卡手舞足蹈片刻總歸是及時抱住絞盤的軸心，連綿不斷的轟響中絞盤當中的鉸鍊越轉越快，附近混沌迷蒙的塵霧跟着攪動翻湧起來，嗆人的灰土撲面而來。就在奧斯卡努力想要睜眼看清周圍時聽見對面索拉爾扯着嗓子朝他喊：“聽我指令跳！”

熟悉的一幕，奧斯卡心想，他耳邊鎖鍊哐啷響成一片，腳下絞盤不住震動，很快索拉爾的嗓音穿透煙幕傳來：“準備！——跳！”

“準備”喊出來時奧斯卡就叉開腿足底發力，聽到“跳”就果斷松開軸心朝着迷蒙飛塵之中，接着胸口就重重撞上某根欄杆，奧斯卡隻盡全力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抓穩後用力蹬腿把自己拽上欄杆翻過去，回過神他發現自己岔着腿坐在半封閉的升降梯之中。

定睛一看另一邊索拉爾還在胡蹬亂抓，奧斯卡拽他一把就将他拽進升降梯内，索拉爾靠着升降梯内壁愣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歡呼：“我們做到了！兄弟！！這下我們一定能直通地面！”

雖然沒什麼根據，奧斯卡還是使勁兒點頭：“希望如此！”

“不過話說回來，”索拉爾若有所思，“你覺得墜下去的是什麼東西，肯定很重吧。”

“管他的，”奧斯卡咧嘴笑了，“我希望沒人剛好站在下邊。”

索拉爾哈哈大笑，接着兩人就像一口氣跑了百十來裡路般保持不怎麼優雅的坐姿癱着休息，奧斯卡腦中開始回放自從進莫瑞亞開始的一幕幕一場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間精靈的頭顱确定它還在。

突然索拉爾坐直起來，瞪着眼問：“喂，你聽見什麼聲音沒。”

奧斯卡皺着眉跟着坐起，正要回複沒有時，聽見了自下方深深礦井中傳來的不詳聲響。

雖然的确不太合适，但奧斯卡聽清那動靜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巨大”，如同他之前狂錘榫卯一般，他們腳下有什麼碩大無朋的東西正拿巨拳一下下捶打崖壁，而且越來越近。

而他們還沒看見真正傾斜下來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