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埃丹尼爾直直看向奧斯卡說，“我母親是人類。她就叫埃丹尼爾。”

“……”

嚯，這種情況還真是少見啊，古往今來，男精和女人古往今來恐怕也隻有艾格諾爾和安德瑞斯為人所熟知。

也是，又不是每一對人精談戀愛就一定要被記載在冊。

而且仔細一想，埃丹尼爾确實隻曾為人類女性名諱。曾有一名為埃丹尼爾的人類女智者得以留存史冊，安德瑞斯就是她的外甥女。

“我父親……就是當年跟随阿姆羅斯王子出走的羅瑞恩精靈之一，結果又因為我母親的緣故不願意走了。隻是後來……算啦，說太多了，我父親要是知道我跟外人講這麼多肯定也會不高興的，我隻是想知道安法拉斯還有沒有可能……有我母親族人的後人？那裡鮮少有戰亂禍及，這還是很有可能的吧？”

“你不會是想……去安法拉斯生活吧？”

被問及此處埃丹尼爾突然噎住，嗫嚅好一會兒才支吾道：“所以我這不是……來問你了嗎？畢竟世道早不太平了，我肯定……不能一個人上路。”

“我……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征求我的意見，我隻能說，我不建議你再去安法拉斯，更别說定居。”

“……為什麼？”

奧斯卡抱起胳膊望着流淌河水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你無法适應人類的生活，就算費盡心思做到了也要付出巨大代價，到時候你恐怕又要懷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不會懷疑的！我就是想換個環境！！”

“……在這裡生活這樣讓你煩惱嗎？”

這家夥，難道是羅瑞恩舒适平靜的日子過膩了？

“我也搞不清楚，也許有這個原因，重要的是……重要的是……”埃丹尼爾突然憋紅了臉，說話更結巴了，“重要的是不這樣我寫不出東西！！”

“……寫東西？？”

“是啊讓你見笑了，我是個蹩腳的三流作者，寫出來的東西沒有人看，但還是厚顔無恥堅持不懈地想要繼續寫。”

啊這……

這真是奧斯卡完完全全沒有料到的，也許是因為一口氣說出來了，埃丹尼爾幹脆厚着臉皮繼續：“當時我聽說有外族人進了羅瑞恩，第一反應……也許你們會喜歡我的故事呢？但是……但是你懂的，我……我不好意思，我怕……”

“你怕我也不愛看？看不下去？”

“嗯…………”

“可是你這麼說我就很好奇了，我現在就想看，我能看看嗎？”

“可……可以！”埃丹尼爾臉上浮起紅暈伸手在精緻小巧的腰包裡摸索，“我帶來了，嗯。”

看得出她興奮起來的同時也非常緊張，奧斯卡忍不住笑了，他接過埃丹尼爾遞過來的折疊紙張，這紙頗有些陳舊，應該不是新近的作品。

“這是你最得意的篇章嗎？”奧斯卡一邊展開一邊問，“你随身攜帶着。”

“嗯、呃可以這麼說吧，當然也不是最滿意的，但其實我挺喜歡它的，怎麼說呢……總之……”

“我要開始看了。”

埃丹尼爾立刻閉了嘴，連呼吸都局促起來了。

就在奧斯卡一言不發認真閱讀的時候，埃丹尼爾不停地搓手，拿腳在地上劃圈，抱手又叉腰，還是不是左右看看，好似随時有可能突然沖出來個歹徒襲擊她一樣。

奧斯卡花的時間比她想的要少，他突然開口把她吓了一跳。

“你寫的這是熾焰和慧心嗎？雖然你用了不同的化名，但……”

“是啊，我就是想寫他們的故事，”埃丹尼爾幹脆承認了，“這個題材很吸引人不是嗎？至少我是這麼想的，而且……和我的父母……有點類似？所以我特别想寫好這個故事。”

頓了頓埃丹尼爾察言觀色之後，才繼續說：“我找了很多很多史料，安德瑞斯和芬羅德的辯論我可以倒背如流，再翻譯成通用語寫成十三行詩，前前後後改了不下三十遍，甚至因為不小心搞髒一本典籍賠了好多錢，然而……”

“還是沒什麼人……精喜歡這個故事，對吧？”奧斯卡若有所思地翻着紙頁說，“有誰給過你什麼評價嗎？”

“呃……你知道精靈大部分都很禮貌，所以……他們太客氣了，其實不需要什麼評價，喜歡看自然會把整份文稿要去看完再還我，但是……沒有精這樣做。他們提了點不痛不癢的意見，沒有一個在點上，有一個，他竟敢說我文筆不夠好？？還有另一個，又說辭藻過于浮誇？這……我覺得我從沒得到一條真正有價值的建議，我可不是那種聽不得批評的人。”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奧斯卡又浏覽了幾行說，“你的文筆沒有問題，我從讀者的角度說，我從未見過這麼……呃……這麼，怎麼說呢，就像有節奏地灌進一瓶美酒佳釀，它還是彩虹味兒的，每一種顔色都有不同的美味。”

“……哈哈哈哈，這是什麼形容？這也太怪了，但是……”

“但是能聽出是走心的對吧？”奧斯卡聳聳肩笑了，“我不太懂寫作，我隻知道你這篇要是放在我老家，光是憑着這麼優美華麗的詞句就能夠放進大劇院演出，肯定能大火，反正編劇能幫你在大綱基礎上改出很多狗血情節。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寫出充分發揮歌劇優勢的漂亮詞句來。你的文字不僅僅是漂亮，是……直擊人心，知道嗎，不是那種堆砌和炫技，而是配合情……呃，你……你……”

兩行淚從埃丹尼爾臉上挂下來，她還在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

“是什麼？繼續說，我想聽。”她擦了擦淚痕咬着下巴催。

“總之我想說你真的很有天賦，鑒于你在這林子裡住了好幾百年沒有離開，遣詞造句如此深刻，實屬難得，哪怕就是這故事狗屁不通我也願意留下這份稿子，更何況劇情也并非狗屁不通。隻不過……有點假。”

埃丹尼爾下一波眼淚硬生生給憋了回去，她慢慢豎起眉毛湊近問：“你說什麼？有點假？”

“對，這樣的故事給足不出戶的貴族太太小姐或者年紀不大的孩子很合适，她們會看得眼淚鼻涕一把把，但……對不起，我内心毫無波動，原本的故事梗概都比這個強。”

我都在幹什麼？奧斯卡在内心質問自己，埃丹尼爾這兩眼淚汪汪的樣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撲過來投懷送抱了，自己這過于耿直的不中聽評論讓她淚眼婆娑的同時還開始咬牙切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