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傍晚總是帶着刺骨的冷風,秦招司在台上唱得盡興,即便身上戲服單薄也倒不覺着冷,現在站在空曠的院落,冷風穿過秦招司的袖口,直往他身體裡鑽,秦招司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起風了,我去換身衣服,司令自便?”
聽見秦招司的話,謝懷幾乎本能的跟着說了一句:“我送你。”
謝懷這話說出口,恨不能現在扇自己一巴掌,這天底下還有比翻了人家的牆,就站在人家院子裡,還提出送他回去更荒謬的事情嗎?
秦招司遲疑了幾秒,顯然謝懷這話也把他聽愣了,随後才回絕道:“這倒也不用,雖然沒有我的戲場了,但這場戲還沒有結束,司令不妨去看看?”
秦招司這話像是突然提醒了謝懷他進來是要幹什麼的,想起蔣饒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看,自然要看的。”謝懷咬牙切齒道。
告别秦招司後,謝懷從後台進了豫園,瞥了一眼二樓的雅座,人滿為患的豫園隻有那間隔間空無一人,格外顯眼。
謝懷疑惑。
怪了,這個蔣饒跑哪去了?
又往一樓大堂巡視了一圈,總算看見了擠在一樓角落裡的蔣饒,他倒乖覺,說不吃茶水就真的不上二樓雅座,隻是此刻他正盯着戲台認真看着,半點都沒察覺到謝懷甩來的殺意。
直到戲台上一段故事将落,台下爆發出一陣掌聲,蔣饒跟着高聲喊了一聲“好——”,正在興頭上,身子不知被誰突然從椅子上拽了起來,還未等他驚歎出聲,到嘴邊的話就被謝懷一個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蔣饒雖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也不敢輕易招惹謝懷,隻能被謝懷一路連拖帶拽的拖上二樓雅座。
雅間門一關,謝懷将蔣饒扔物件似的扔在一邊,順勢坐到了椅子上,環着手臂一臉不悅的盯着蔣饒看,看得蔣饒渾身不自在,左思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不對招惹到這尊佛了,也不敢開口,隻能老實站着等謝懷吩咐。
看着蔣饒此刻的神情,顯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錯哪了,氣得謝懷火冒三丈,隻能拿起桌上早就備下的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想壓壓火氣,沒成想茶水入口才發覺連茶都放涼了,這更是氣得謝懷揚起手就想拿茶盞就想摔出去。
“别别别司令!您這摔的可都是秦小二爺的錢!”蔣饒眼疾手快,先一步死死鉗住謝懷的手腕。
謝懷這才意識到蔣饒說得對,想了幾秒又憤恨的甩開蔣饒的手,小心翼翼的将茶盞安置回原位。
“蔣指揮長今晚這戲看得順心嗎?”謝懷冷聲問。
這聲“蔣指揮長”聽得蔣饒心底直發毛,偷偷摸摸的擡眼看了一眼,目光正捕捉到謝懷黑着臉坐在那,好像那日他親手了結梁慶生時都沒這樣黑過臉。
蔣饒心底更沒底了,也覺得實在是摸不着頭腦,他自問他從進了豫園一直都很規矩,答應了不吃茶水就真的不上二樓,自己找個小角落貓着認真看戲,他實在不清楚為什麼謝懷會生那麼大的氣。
“司令跟我開玩笑呢。”蔣饒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像是想刻意岔開話題似的說道:“秦小二爺的戲還用評說嗎?您看您桌上的糕點都顧不上吃,更别說……”
蔣饒話沒說完,就被謝懷一個眼刀吓得閉上了嘴。
“你好像很能在死和不死的邊緣來回試探?”謝懷突然起身往蔣饒面前走近了幾步。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蔣饒隻想跑,謝懷實在太高,再加上氣場壓迫,突然靠近真的會讓人覺得危險,蔣饒此刻手心直冒汗,更糟糕的是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惹謝懷不如意,想改過想認錯都毫無頭緒,除了賠笑他什麼也做不了。
遇事先賠笑是蔣饒一直以來的為人之道,他從小他老娘就教導他——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麼多年蔣饒一直堅定的認為這确實是真理。
直到今天,蔣饒剛擡頭沖謝懷露出一個笑,謝懷後手就一個過肩摔把蔣饒掀倒在地。
蔣饒也沒想到,謝懷他是真打笑臉人。
後背砸在地闆上的感覺實在不好,蔣饒疼得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謝懷動手那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唯一算謝懷有良心的一點是,好歹動手的時候護住了蔣饒的頭,沒真讓他就這樣砸暈在地上。
“還好意思笑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