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沒見過人,但楊猛的名字高呈是聽過的,浙江軍區指揮長,他原名不叫楊猛,楊猛是外号演變成的名字,傳聞裡說,楊猛戰場上用兵向來都是攫戾執猛,從不給自己設後路,不管天不管地,就是上頭下了命令,在戰場上,他也隻信他自己的,這才得來了“猛”這個字。
直到聽到對方的名字,高呈才知道對方的身份,難怪聽語調不大像上海這方的口音。
隻是高呈心裡犯糊塗,浙江的軍區指揮長是什麼時候跑進上海地界的,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心裡雖然有疑,但高呈還是笑着客套道。
“是楊指揮長,早就聽聞您的名号。”
“你也不用擡舉我,老實講我對在敵人手下辦事的向來是看不慣的。”楊猛突然說道。
高呈也不惱,這樣的話他其實聽得太多了,隻是他自己不上心而已,楊猛這麼說,他也隻是聽着,沒有反駁。
“不過。”楊猛話鋒一轉:“有人說讓我對你客氣些,我就姑且信你是個好人。”
高呈擡頭,正視着楊猛,楊猛說到的那個人,高呈第一反應就是謝懷,所以高呈猜想,楊猛之所以在上海,應該也是謝懷的安排,隻是沒有想到,謝懷竟然能請得動這尊大佛千裡迢迢跑到上海,也想不到謝懷甚至想到了他與楊猛的這場會面。
高呈沒有正面回應什麼,隻是溫聲說道:“是楊指揮長謙虛了,今日我來隻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隻是我單方面扣押這些車輛而已。”
“指揮長,我方認為,這些車輛應該屬于我方物品,您這樣私自扣押,是否不大妥當。”
“這當然是你們的物品,”楊猛擺了擺手:“但這是中國的領土,什麼東西能進,什麼東西不能進,我認為,我是有權利管理的。”
楊猛語調生硬,沒有要給高呈反駁的餘地,高呈也不想反駁什麼,他隻是例行走走程序,松井寺下當然不會指望高呈能真把武器安然無恙的帶回領事館,他隻是很急切的想要知道突然出現的軍隊到底是怎麼來的。
“還煩請楊指揮長給我們一個面子,讓我至少把這幾個士兵帶走。”高呈掃了一眼蹲在一旁的士兵,依舊保持笑意。
楊猛見高呈識趣,再加上謝懷交代過他不要為難高呈,隻把東西攔下就好,也就不想多和高呈計較,向身後的人招了招手,軍隊這才放下手中的槍支,後退半步。
高呈向前幾步,對着那些士兵說了幾句,那些士兵才緩緩站了起來,救命稻草般緊緊跟在高呈身後,臉色煞白,大概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不輕。
離去之際,高呈還不忘朝楊猛微微欠身:“多謝楊指揮長。”
河北元帥宅邸内,謝懷正在會議室裡撥弄着桌面上的地形圖,這是他們讨論戰況的第九天,其他人早早便回去休憩,但謝懷已經兩夜沒有合過眼了,他反反複複在地圖上試圖找出盡快結束戰争的突破口,眼睛已經布滿了血絲。
蔣饒沒什麼機會進入會議室内一同聽取戰況,謝懷讓他沒事幹就隻管睡覺,争取不要浪費所有能安心睡覺的時間,謝懷說,真到了逼得不敢合眼的時候,就知道能睡覺是多麼偉大的一件事。
蔣饒也十分認同他這句話,但是因為上海空守他總覺得睡得不踏實,直到他收到了武器被攔截的電報,電報内容很簡單,隻有四個字——武器已繳。
看到這幾個字,蔣饒本來放空的精神仿佛一下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也顧不上此時夜深,直奔會議室,果然燈火通明,謝懷照舊沒睡。
聽到有人進門,謝懷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發現來人是蔣饒,又将頭低了回去。
“不是說讓你好好睡覺嗎。”謝懷說道。
蔣饒捏着手裡的電報,似乎異常興奮。
“司令,武器攔下了!”
謝懷輕輕的“嗯”了一聲,像是早有預料似的,與蔣饒此時的興奮截然相反。
“司令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
“上海沒有兵力,武器是怎麼攔下來的。”
蔣饒以為至少謝懷會和他一樣興奮,但謝懷的表現足以證明他一早就能預料到這事,心底疑惑太多,蔣饒勢必今晚一定要盤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