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人手裡的東西滿滿當當實在不能再添置,趙昀才總算舍得哼着小調,搖頭晃腦的從洋貨行裡出來。
店裡不知哪裡進口的香水熏的秦招司腦袋昏昏沉沉,也顧不得自己抱着懷裡大包小包的東西手臂早就酸痛無力,隻想快些沖出店門散散那股濃重的香調,走出門外才覺得腦袋清醒了不少,秦招司回頭,視線越過趙昀手裡高高疊起的盒子,見他眉眼彎彎,看起來今天心情真是分外的好。
察覺出趙昀今日的不同,秦招司放下手裡大大小小的東西,自己給自己揉了揉發酸的手臂。
“今天怎麼這樣高興?”
聽到秦招司這樣問,趙昀下意識的撇了撇嘴,隻囫囵的回了一句,“能有什麼高興事。”
見趙昀不說,秦招司也懶得追問,彎下腰來準備抱起放在地上的盒子就要走。趙昀本想賣個關子,不成想秦招司偏不按常理出牌,自己不說他還真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打算,自己反倒急了,胡亂把自己懷裡的東西往秦招司要抱起的盒子上一壓,手肘搭在半高的東西上,微斜着身子直勾勾的盯着秦招司看。
莫名其妙的視線落在秦招司身上,秦招司微蹙着眉,極不舒适的縮了縮脖子。
“怎麼了?”
“小二爺你變了。”趙昀鄭重其事道。
“什麼?”那副認真的模樣倒真把秦招司唬住了,一時不明白趙昀意指什麼。
趙昀嘴角往下一拉,即刻擺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樣,擡起手指着秦招司的臉,咬牙切齒道:“你根本就不關心我!”
秦招司嘴角抽了抽,眼中流出一絲不解,他盯着趙昀,看着對方莫名又無比真誠的眼神,腦子裡隻蹦出兩個字——有病。
但趙昀這個人一向有些神神叨叨,有的時候秦招司自己也無法預測他下一秒又能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在人來人往的街道顯然不是跟他講道理的地方,為了避免更尴尬的事情發生,秦招司隻好暗暗歎了口氣,哄孩子似的說道。
“趙大少爺是遇到什麼開心事了,說出來讓我也跟着開心開心好不好?”
直到聽到秦招司這話,趙昀才像總算得到自己要的效果一樣,即刻從自己懷裡掏出幾張存票來,炫耀似的在秦招司面前搖了搖。幾張存票在秦招司面前一掃而過,隻是秦招司眼明手快,隐約見那幾張存票上的金額都算是大數,秦招司皺眉,一把将趙昀胡亂晃悠的手壓了下來。
世道不平,财不外洩一直都是秦招司勸誡趙昀的話,隻不過顯然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整日裡穿得活像個土大款似的招搖過市,以前隻是流于表面,現在可長進了,開始揣着大把的票子出門了。
“出趟門拿那麼多錢票做什麼?”秦招司捉住趙昀的手,奪過他手裡攥着的存票,整理整齊後又塞回了趙昀懷裡:“這是上哪發财了?卻也犯不上這樣招搖。”
“那位老王爺今天剛把東西收走,我呢也算小賺一點。”趙昀“嘿嘿”的幹笑了兩聲,拍了拍被存票撐的鼓起來的内兜。
聽到趙昀的話,秦招司嘴角微揚,心想這哪是小賺一點,分明是賺的多了才這樣高興。又突然想起早上蔣饒确實說過永昌王和貴九要啟程回北京去,這就不得不讓秦招司感歎一句,在上海險些被人算計的丢了性命,按理說身體好些自然是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對,可這兩位,臨走時也不忘先把東西買走,看來這位老王爺果然對這些皇室裡出來的物件情有獨鐘。
但這也難怪,終究是曾經手指撫過朱紅立柱,身上穿過錦繡華服,身後受過叩拜大禮的人物,朝代更替,再次睜眼門外已然是另一副天地,刹那間落差太大,隻能把曾經的種種寄托在曾經的舊物上,也隻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