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霹靂堂的牆垣像是浸入了水的棉襖,洇出深色,風冷勁無情地吹着,突然,牆垣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從高處跳了下來,格外引人注意。
樓婈婈再次來已經是亥時二刻,提着東西到了地方,依舊沒見人,頃刻間,心裡就在想他去了哪?原地等了一會兒有些冷,她就尋了一處蹲着身子,時不時擡頭看一眼。
終于,他回來了。
樓婈婈雙眼一亮,環顧四周:“是你回來了嗎?”
空氣靜滞一瞬,倏然,一道醒目的白灼灼劈開沉色。
視線上移,樓婈婈心髒猛的一跳。
傩面。
穆蔚生今夜忽然戴了個傩面,那外形雙眼脫出,青面獠牙,令人驟然生畏。
她心裡又驚又奇,他是去見誰了嗎?
思緒落,倏然想起正事,她擡了擡手中的食盒:“這是我……”
“樓姑娘——”他忽然出聲打斷,聲音似冰濺玉。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樓婈婈莫名覺得穆蔚生情緒有點不太對,但,又不知從何而來。
他怎麼了?
正這般想着,穆蔚生終于開口,原來,他早看穿了她來這的意圖。
默然一下,他直白道:“在下最不喜歡的就是甜點,”他停頓一下,嘴角忽然漾起惡劣的弧度,不偏不倚盯着她:“……因為,在下覺得惡心!“
他續道:“聞之欲嘔,見之生厭……就與樓姑娘一般,徒增厭惡!”
轟!
猶如五雷轟頂,那一瞬,樓婈婈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
可沒有,那不是幻聽,她還能感受到夜的溫度,心髒的跳動……四周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沒有聽錯。
意識到這點,樓婈婈鹿眸滞了,她愣在原地,興許是夜風吹冷了她,聲音都有些發顫: “穆蔚生,你什麼意思?”
*
深夜,萬籁俱寂。
樓婈婈不知自己怎麼回來的。
但總歸是失神落魄的,眼睛也腫了。
哭的。
當然,她絕對不會承認是被穆蔚生氣哭的。
渾渾噩噩回了住處,樓婈婈也不覺得困,就一直坐在門口,吹着冷風,對着黑夜發呆。好在,風兒是柔和的,靜靜地吹,也不覺得冷。
坐着坐着,不好的情緒又冒出了頭。
索性四周無人,她對着空氣就罵:“臭穆蔚生,自戀鬼!你以為所有人都喜歡你,呸,我告訴你,我會永遠永遠讨厭你,再也不理你了!!”
她罵着罵着聲音成了委屈的調調:“穆蔚生……你個混蛋!死自虐狂,變态鬼,我再也不理你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
月心惺忪睜開眼。
她的作息很正常,基本都是這個時辰醒來。如往常一樣,她洗漱更衣,準備出門練習早功。可她不曾想到,乍然一開門,發現門外躺了個人。
是個女子,蜷着身子背對她躺着,小小的一團,雖看不清臉睑,可她還是認出了人。
十分詫異,她忙過去,蹲下身:“婈妹妹!”
話音落地,地上的人兒動了動,緊接着顫顫睫,睜了眼。視線相對的刹那,月心留意到她眼裡一閃而過驚詫。
“月姐姐?你怎麼來了?”樓婈婈道。
月心眉心一颦,剛想說什麼卻見少女極速掃了眼周圍環境,猛地一拍腦瓜:“走錯了!”
話罷,少女匆匆忙忙起身,毫一副不想多留的樣子。月心看着她微微泛腫的眼廓,抿平唇角,叫住了她:“婈妹妹——”
“嗯?”少女有些意外。
“吃些朝食再走?”
“不了吧……”
月心:“我自己做的,還不知道還不好吃,你陪我嘗嘗,可好?”
空氣靜止了一息。
半晌,少女勾出一抹笑容,她答:“好——”
是以,兩人一起吃起了朝食。
食物是月心親手烹饪的,也是她鮮少會做的一道家鄉菜。說實話,味道很不錯,樓婈婈大喝一口粥,很自然說了句好好吃。
然後呢?
然後她就低着頭,安靜喝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