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大罵了一會兒,少頃,廚房裡的小身影出來了。
他做了一碗瘦肉蘑菇粥,外形看着不錯,很有食欲。
跟着他的腳步,樓婈婈來到門前。
小穆蔚生:“飯好了。”推開門,将飯放到小木桌上,一氣呵成。
床上的人蠕動了一下,沒有要起的樣子。小穆蔚生看一眼桌上的熱粥,準備退出去。
“拿給我嘗嘗……”
突然,身後道。
小穆蔚生腳步一頓,他回身,把藥端給他,“裡面加了點醒酒的薄荷。”
“嗯……”
接過東西,嘗了嘗,王世光有些意外,看了看粥,又看了看眼前的已經長高許多的人兒。
味道竟然出奇的不錯。
這個想法一起,叫他不由多看幾眼這個“兒子”,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一聲。
果然不是他的孩子,這眉眼,竟賽妖精……
一想到這,心裡郁氣聚湧,但此時此刻,這份情緒再無最初那般洶湧,王世光松了松握緊的指腹,擡眼,帶着興許笑意對眼前的人兒招了招手。
他道:”來——”
小穆蔚生一動不動,漆黑的眸如沉星,打量一眼男人伸出的手掌,唇角輕輕一壓,極快地閃過一絲殺意。
殺意,轉瞬即逝。
他走了過去,王世光很滿意,讓小穆蔚生坐在自己身邊。
他說:“過去是我苦了你和聽瀾,你莫要生我的氣。”
小穆蔚生無聲地擡眼,沒說話。
王世光繼續說:“你娘從前是瘦馬,柳眉杏眼,朱唇玉面,隻是歲華漸長,朱顔已退,不想你承了麗質。”
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這一幕樓婈婈已經有些生理上的不适感了。
她也說不清具體為何,興許是王世光的言語,興許是他似有若無撫摸小穆蔚生臉頰的動作……
小穆蔚生沒有反抗,隻是歪了歪頭。
明明是小孩的眉眼,那一刻,她竟在他身上捕捉到一絲危險的意味,然而一切的一切,王世光一無所知。
王世光接着說:“若非門庭中落,我定然不會虧待你們母子二人,”他停了停,“十七,你要體諒體諒我……”
小穆蔚生嗯了一聲,王世光面上就笑了笑,“想起你生下的那一年,時常抱着你入睡,來——今日我們父子二人,冰釋前嫌!”
說着伸手要攬住小穆蔚生,不料卻沒成功。
“怎麼?十七大了,竟學會怨恨起長輩了嗎?”
小穆蔚生漆黑的眸如同寒潭,幽靜地可怕。
到這裡,一系列的動作,言語間的暗示,以及王世光眸中的欲望就讓樓婈婈忽然誕生了一個邪惡的猜想。
也就在這時,王世光猛然上前拉住小穆蔚生的胳膊,“十七!”
說着動手要撕扯他的衣服。
樓婈婈吓得心髒驟停一下。
這C生真是這種心思!
樓婈婈是有着自己相對成熟的倫理道德觀的現代人,可眼前的一幕,讓她第一次感到三觀被挑戰。
她記得,穆蔚生說不喜歡别人說他好看,現在想想,是不是有這裡的原因……她該怎麼做?她該怎麼做才能幫到他!
對了!
她靈光一動。
如今的小穆蔚生不過幾歲,而對面的是個成年男人,根本毫無勝算,樓婈婈心抱希冀:“系統,我要用大禮包!”
【沒用的,這裡隻是他的記憶,不可改變。】
聽到答案樓婈婈心涼了半截。
但此時此刻,“砰”地一聲巨響猛然将她拉回現實。
她親眼看到——
王世光倒下了。
而在他身前的小穆蔚生歪了歪頭,從袖裡拿出一把镖刃,朝那□□直直地戳去。
一下兩下,直至說不清多少下。
鐵刃過處,血肉模糊,猩紅蜿蜒成溪。樓婈婈親眼目睹,愕然愣在原地。
目光一移,她注意到王世光屍體旁的碎碗,看到碗片上殘留的液體,她忽然悟了——
是粥。
粥裡加了東西。
自此,牆壁開始蛻裂,取而代之的是,滿是火龍的世界。
火舌舔舐着梁木,将一切吞噬成焦黑的殘骸,四周,一張張扭曲的臉四散而逃,有人涕淚橫流,有人為了家财不惜重返火場,有人抱着孩子捂着鼻子氣喘籲籲的逃。
亂的,一切都是亂的。
得益于意識旅行的存在,樓婈婈并不受其影響。
雖說現在的她還沒完全從上一段記憶碎片中抽離出來,但這不影響她的腳步。
人流在走,她就逆着人流,四周張望着、尋着,樓婈婈果然找到了他。
但她忽然愣在了原地。
濃煙滾滾,她看到滿面黑塵的女人發髻淩亂的站在火光中,而不遠的對面,是一個小身影。
小穆蔚生發瘋似的撲向火海想要救她,可到底被突然降下的梁木攔了路。
濃煙灌入肺腑,他止不住地咳嗽,卻堅持道:
“娘!求你了,快出來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可女人不為所動,火焰幾近攀爬到她的裙擺,但她竟絲毫未流露出害怕,睜睜看着同樣在火海中的小穆蔚生,眉眼一縮,對其嘶喊道:
“都是你,都怪你!若我沒有生下你就好了……若我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她發瘋似的重複着一句話,慢慢的,火舌爬上她的裙擺,纏上發絲。
那一刻,她與火光徹底融為一體。
樓婈婈面色發白。
視線一移,小穆蔚生踉跄出了火場,火勢愈來愈大,他癱倒在地,映得他滿目破碎。
最後的最後,樓婈婈對于這個世界的最後記憶,停留在他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