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的他哪還有飙車時那不可一世,六親不認的态度,頭都撞爛了,雖然看不出來神情,但陳獻午莫名其妙感覺他此刻應該是愧疚,不好意思的表情。
但是,愧疚能讓她死而複生嗎?不能!無法原諒!
陳獻午撇過臉不願看他,不是怕他,而是那半張臉可怖至極,看了要做噩夢。
司機結結巴巴:“那個,大妹子,對不住啊……哎,隻能說,這都是命啊。”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都是命”,陳獻午本就憋着的一股怒火立刻被點着,蹭地拔地三尺。
虧她事發前還不斷提醒自己幸福者退讓原則,她又不幸福,有什麼好退的,陳獻午果斷沖上去就是一個飛踹。
司機飛仰倒地,陳獻午單腳踩着他肋骨,掄圓了胳膊在他身上招呼,兩隻手掄成風火輪都難解恨。
早知道是這下場,今天她就是進局子,也得把這司機拽下車扁一頓。
司機“哎呦哎呦”地叫個不停,一隻手隻能勉強擋住那半個頭,其他地方全暴露在陳獻午眼前,迎接暴風雨似的拳頭。
即使被打成這樣,他也不敢還手,畢竟理虧,虧很大。
陳獻午捶到興起,還把胸口的鐵片拔了下來,徑直插進司機的身體,他本就不忍直視的模樣更顯駭人。
沒意思,陳獻午手都酸了,她想了想,搶走司機的胳膊,使足勁頭把他的腿砸成半邊書名号,随手扔掉那隻胳膊,這才停下攻勢。
司機見狀趕忙以古怪的姿勢爬走,離她八丈遠,順道還撿起自己的胳膊。
這時,一個一身白衣,頭戴高帽,手拿鎖鍊的身影憑空出現,帽上寫着“一生見财”。
不難分辨,這就是傳說中的白無常。
其實這位白無常早就到了,在旁邊看半天卻不上前阻攔,直到陳獻午停下,他才不緊不慢過來。
“三個人都過來吧。”白無常手掌攤開,一本簿子和一支毛筆出現在他手上。
陳獻午和司機俱是一臉疑惑,三個?哦,還忘了一個人。
貨車司機從車底默默爬出來,木着一張沒睡醒的臉飄到白無常身邊,原來是把他忘了。
“好啊,就是你個狗東西把我們倆撞死的。”網約車司機立刻飛過來,斷手揪着貨車司機衣領子,二人,不,二鬼立刻扭打在一起。
說是扭打,倒不如是網約車司機單方面毆打貨車司機,隻見他右手拎着左手當武器,像打狗一樣敲着貨車司機,别看他殘軀不全,一點不影響打架,而貨車司機從始至終無甚反應。
白無常沉着臉,提溜起兩隻鬼的肩膀,輕輕松松将他們分開。
待兩人站定,白無常開口:“王成,男,三十六歲,宿北人士,死于車禍,是你吧?”
網約車司機晃着半個腦袋點頭哈腰,“是是。”
白無常撩起眼皮瞥一眼,對他這副慘不忍睹的形象見怪不怪了,低頭在手中的簿子上寫了些什麼。
“張勇勝,男,四十一歲,西泾人士,死于車禍,是你吧?”白無常轉向低垂着頭的貨車司機問道。
“是我。”貨車司機耷拉着的眼皮擡起,這時才有了反應。
白無常公事公辦開口道:“要錢不要命,開一夜車,你是解脫了,孩子……” 他話未說盡,點到為止。
張勇勝呆滞的表情終于有了松動,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瞬間号啕大哭,“我的孩子啊,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沒本事啊!我可憐的康康……”
他哭着哭着忽地想起什麼,跪撲倒在白無常面前,抓着褲腿祈求道:“白老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還那麼小,才九歲,他不能死啊,他還那麼小,小到我一隻手都能把他抱起來,求你救救他……求求了。”
白無常無動于衷,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本就慘白的臉更顯冷漠。
恍惚間,張勇勝擡起一隻手,仿佛真的抱着一個孩子,輕搖慢晃,看着空蕩蕩的胳膊甚至笑出了聲。
白無常聽到笑聲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方才的提醒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好意了,見慣了人之七情志,這還不算最慘的,他再次擡手在簿子上寫了幾個字。
“哎,沒想到這麼可憐。”王成裝模做樣地發表了一句看法。
無人理會!
“白大老爺,您是要帶我們去陰曹地府投胎嗎?”他又繼續問。
白無常剜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姓謝。”
這位是白家第九十七代無常,名為謝别,最煩廢話多的人,在這之中,像這樣無腦可恨之人是為典型。
“對不住,謝大老爺,您是要帶我們去陰曹地府投胎嗎?”
謝别恍若未聞,轉向一言不發的陳獻午,怔怔地盯着她的臉,幾秒後低頭來回翻手中的簿子。
片刻又擡頭望着陳獻午,形容複雜,欲言又止。
陳獻午瞧他這樣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意思哦?難道我命不該絕?該死的另有其人?太好了,又能活了!
等了半天,白無常還是一副痔瘡複發的表情,嘴巴張了又張,就是不說話。
“屬貝殼的?”
白無常一驚,不明所以地看着陳獻午。
陳獻午:“我自言自語呢,哈哈,您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陳獻午?”
這是什麼語氣?好像這名字不屬于我一樣……
陳獻午清清嗓子,鄭重道:“是我。”
謝别沒有像對前兩個人那樣,報出基本信息确認身份,而是問了個摸不着頭腦的問題:“你要投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