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明月終于探出頭,模糊描繪了谷中樹木輪廓,樹尖的青黑越往下越深,隐入無底深淵。濃郁的漆黑中仿佛有一隻手即将伸出,将人拽進去,吞噬、粉碎。
陳獻午隻瞧了一眼就擡頭目視前方,白天看還是壯闊秀麗的美景,和黑夜簡直是兩個極端。
陳獻午原本保持筆挺豎直的姿勢往前飄,沒一會兒被江越人超越。
江越人跟拍電視劇似的,姿态優美,輕盈飄然,遊刃有餘。
陳獻午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登時睜大雙眼:喔,還可以這樣?!
她趕忙調整了姿勢,飛到江越人旁邊:“我剛飛直着那麼久你咋沒提醒我?”
“我以為你喜歡那樣。”江越人看到她也開始平着飛,淡淡回道。
陳獻午大囧:她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那種看着像上吊且費勁巴拉的姿勢,正常人誰會喜歡。說好聽點是飛,實際上是被吊着平移。
抵達目标小丘後,她們選擇步行去尋入口。
此時擡頭又是不一樣的景色,沒想到陰間的月清晰皎潔,仿佛擡手可觸。月華透過樹縫親吻大地,在葉上留下細碎銀色,最後散成一片,照亮腳下。
江越人閉上眼睛仔細聆聽,半晌睜眼:“水聲從那兒傳過來。”
因是初夏,腳下無甚幹枯落葉,踩下去有種踏實感。沒有一絲風,四周靜的出奇,水聲愈發明顯。
陳獻午緊跟江越人,不多時便找到老闆所說的桃樹。
原還擔心不認識桃樹,找起來頗有些麻煩,沒成想這樹枝繁葉茂,花開得肆意潇灑,數量多過了葉子。
此時分明不是桃花開的時節,但陰間這樣卻不足為奇了。
江越人嗅了嗅,神色舒展開,走得更進了一步,鼻子貼在最近的一株花上,猛吸一口,濃郁嗆人的香氣順着鼻腔直達肺部,叫她有些醉了。
她扶着腦袋,輕微搖晃着撤了一步,陳獻午握拳擋了一下。
“怎麼了?”
“沒事,香暈了。”離遠後才緩和一些,江越人眉間若蹙,提醒道:“别靠太近。”
陳獻午點點頭,見她站穩便放下手,屏住呼吸上前輕敲三下樹幹。
敲完她回到原位靜靜等待着。
……
一分鐘過去了,還是很安靜。
沒有亮光,也沒有特别的聲音出現,難道是要自己找入口嗎?
她們誰也沒有說話,十分默契地從樹幹開始,往東北角察看,偏暗環境讓她們不得不靠得很近,濃郁花香強勢侵入鼻腔。
陳獻午順着找到最長的樹枝都沒發現一點異樣,難道是敲得太輕了嗎?
她不信邪,回到樹幹重新開始找,不放過每一點細節。
漆黑的山谷裡,二人鬼鬼祟祟探着頭扒在樹上,偏生她們還一句話不說,場面多少有點詭異。
又一遍結束,陳獻午還是沒找到,腦子倒是越來越沉。
此時江越人第一遍還沒結束,她把每一片葉子,每一朵花都細細翻看。
需要這麼細緻的嗎?陳獻午有些糾結要不要像這樣再找一遍,但是萬一從開始就錯了,豈不是浪費時間。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江越人驚喜道:“我想到辦法了!”
“什麼辦法?”
江越人用行動回答了陳獻午的問題,她猛地擡腳踹在樹幹上,伴随嘩嘩的動靜,落花如雨淋了滿頭,緊接着第二腳,第三腳……頃刻隻剩一朵孤零零的嬌花倔強地攀在枝上。
倒拔垂楊柳的林黛玉從段子裡跑出來了!
才三腳,桃樹變桃秃,以後就跟她混了。
“那朵有問題。”江越人又開始踹樹。
陳獻午三步并兩步過去,湊近一看,有點想罵街,這藏的也太隐蔽了,生怕别人找到,“搞咩呀?防我?”
她将一片花瓣背面翻過來展示給江越人看,一個小小的,和“狗洞”長得很相似的門嵌在上面。
難怪找不到呢,眼神再好也沒法透視啊。
“你怎麼想到的,好拽哦!”陳獻午秒變星星眼。
江越人一擡下巴:“喏。”
剛才光秃秃的樹瞬間又長滿了花,而腳下粉色的地毯證明剛剛踹樹後的一幕确實不是幻覺,幸好陳獻午手裡還捏着那片門沒松開。
江越人主動解釋自己方才的舉動:“我不小心扯掉了一片花瓣,沒想到過一會兒又出現了,說明這不是普通桃樹,所以我猜肯定有朵花摘不掉。”
陳獻午恍然大悟。
設計這麼變态的入口的人真是好手段,從這就開始篩鬼了是吧?
“我先進去。”江越人稍顯凝重,緩緩說道。
陳獻午下意識要阻攔,想想還是沒那樣做,隻道:“小心啊。”
江越人伸出手指輕觸那迷你門,一股強大的吸力将她吸進去,速度之快遠超眨眼。
陳獻午緊跟其後,翻轉那片花瓣,輕觸進入。
她感覺好像站在原地沒動,但眼前景象卻已切換,墜墜的腦子也輕松了。
百米外,約三丈高的木質牌樓乍看氣派恢宏,“鬼門關”三個大字異常顯眼,細看便透出股年頭已久的破舊,瘴氣缭繞,陰濕之氣如有實質擴散開,一旦纏上難以擺脫。
門頭上的破燈籠搖搖晃晃,也不大亮,照明全靠兩旁泛着青色火焰的油燈。
鬼門關下兩排陰差兇神惡煞,依次排查所有經過的鬼,動辄呵斥打罵。通身猙獰兇惡的氣勢,要說将這些普通小鬼就地打殺了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