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果園（下）

1

小魔女在《娜塔莎》系列中了解了“禮尚往來”的概念。娜塔莎和她的朋友們交換禮物、書籍與賀卡，而她在主賜名後也在想，應該向誰、且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

對于主，教典上寫得很清楚。你虔誠祈禱并行為良好，就夠了。

對于亞當，她精心抄寫了最喜歡的《醜小妖》，還畫了插圖。附在感謝信的後面。

對于薩斯利爾，她尤想突出自己的心意。特意向庫房申請了給祂裁衣服的同款衣料（一塊邊角料），做成一根腰帶，并以自己收集起來的發絲為線，繡滿副君殿下的美名和頌詞。然後，将腰帶與祂的袍子一起還了回去。

還有所羅門。

書拉密覺得自己受了他的照顧。沒有他的提醒和幫助，自己不會那麼簡單就得到主的賜名，再說，前面這幾位高高在上，什麼都不缺，不會在意她的奉獻，而他是凡人，有更多凡人的喜好和需求；他或許會更喜歡自己的禮物。

她找到所羅門，如此這般表達了感謝，後者連說當不起，誰敢竊據主的旨意？……不過，書拉密堅持請他收下。她采集溫室中的香花香草，制作了一瓶香膏，因她覺得所羅門很喜歡修飾自己的外表。他打開、聞了聞，質地和氣味都不錯，且不摻雜任何魔女能力的作用——誰知道，或許“賄賂”也是伊甸魔女的天賦。

“……謝謝你，這是我收到的最可愛的禮物。我會好好使用的，暫時無法準備回禮，等将來，我們再見的時候……”

“将來？”

“是啊，”所羅門淡淡笑道，“我申請了外派北大陸的任務。”

進入神國是無數人的夢想，但雄心勃勃的年輕人不會止步于此。所羅門以序列7的實習生身份進入神國，一路順利地晉升到序列5，足見上峰對他的重視，換成普通的非凡者，序列5都摸不着神國的門檻；但若他想進一步升遷，按部就班地工作就不夠了。北大陸，他下一步事業的起點……

“啊，”小魔女不知說什麼，有些落寞地垂下頭。

之後，書拉密自己也忙碌起來。她讀了一大堆白銀城相關的資料，包括曆史地理、名人傳記、産業調研、曆年經濟數據，還用投影機看了許多政府發布會和文化紀錄片（後來她發現，大家對這些毫不關心，而他們挂在嘴上的流行歌曲、當紅偶像、體育明星等，她也一無所知）。一次心理咨詢，亞當讓她放松冥想，她卻真的睡熟了過去。

“……啊，我最近真有點累了，”書拉密抱歉。亞當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對了。她的感謝信和手作插畫就挂在牆上，旁邊很可愛地貼了笑臉和愛心。）

這段時間，書拉密依然堅持去溫室幹活。一次，她祈禱完畢，突然恍惚起來；朦胧的微光中，她看到坐在辦公桌後的薩斯利爾，自己就站在祂的面前。

“我知道你要去白銀城。這是很好的機會，我希望、也相信你，一定會好好學習，圓滿地完成任務；”她忙不疊地點頭。

王招手，讓她到自己身邊。

祂打開一個小巧的首飾盒。一條銀色的細鍊，綴着一枚黑色的寶石。

“有時，我沒能及時關注到你的成長。希望你一直佩戴它，不要摘下。”

——成長？

“是的。它能滋養你的靈性。”

書拉密将它戴在脖子上。瞬間，好像清風拂過渾渾噩噩的意識之海，吹散了籠罩其上的污濁與陰霾。

她的視線更清晰了，他們在一座宏偉大廳的盡頭，遠處有許多格子分開的辦公區，許多工作人員忙碌地走來走去。副君的桌上堆着一些卷宗，還有一張相框/監控，不停切換着各種阿蒙：浴着陽光打盹兒的烏鴉蒙，工作間裡回複信件的公務員蒙，在廣場上折飛機、吹泡泡的幼稚園蒙，穿着藍白病号服、躺在亞當咨詢室的沙發上，閉眼說話的精神病蒙……

她一激靈，趕緊把眼挪開。

一支落地衣架立在辦公桌旁。一根繡花腰帶懸挂其上。

她聽到王的輕笑：“你怎麼想到用自己的頭發？”

小魔女盡量簡潔地組織了語言——投影機放過關于刺繡的紀錄片，介紹了一些珍貴的工藝，比如把貴金屬拉絲成線，比如剖開纖細的天然纖維，制成更細的絲縷……都啟發了她的靈感。

——但願，這對殿下沒有妨礙……

書拉密紅着臉說。祂了然一笑。

“……沒關系的。

“上次，奧賽庫斯過來讨預算，誇誇其談的時候，看到這根腰帶，拔腿就走……呵呵，真有意思。”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