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銀灰色的越野車在紹州鄉下的土路上慢慢悠悠地前行,西凝趴在副駕的車窗上安靜地聽着響亮規律的蟬鳴。
車子在一處占地面積不大的墓園旁停下。
“下車的時候慢慢下,别直接往下一蹦。”西玥擡手給女兒解開安全帶,溫聲叮囑已經有些按耐不住的西凝。
“好。”小姑娘嘴上乖乖地應聲,但打開車門就蹦了下去。
西玥側眸,微彎的眼睛溫柔地注視自己那可愛柔軟的孩子。
母女倆提着東西,沿着墓園的石闆路往裡走。
這裡雖然是僻靜的鄉村,但墓園卻整理地肅穆莊嚴、敞亮幹淨,每一塊石碑前都有着還未枯萎的鮮花。
墓園的管理員雖已在垂暮之年卻依舊精神矍铄,他對着走近的西女士敬了個标準的軍禮又對着西凝慈祥地點了下頭。
兩人最終在一處沒有照片的石碑前停下。
西凝将花束仔細地放下,嘴角輕彎着對着石碑出聲,“爸爸,我們來看你啦。”
西玥蹲下身,将易拉罐的拉環摘下,透明的汽水無聲地滲進周圍的泥土裡,她輕笑,“钊慈,再有四年凝凝就要和你一樣大了。”
微風吹動了西凝的發梢,她看着那方不大的石碑和蹲在石碑前輕聲說話的媽媽,安靜着一時無言。
這方石碑下實際隻有一條鐵制的銘牌,石碑上短短的幾行字卻訴盡了主人的一生。
二十四歲的文钊慈逝于一場秘密的行動中,劇烈的大爆炸讓他什麼也沒有留下,唯有行動前摘下的代表他身份的銘牌和空蕩蕩的骨灰盒最終交到了西玥手中。
那時她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但文钊慈對此并不知情。
原本作為驚喜的寶貝也變成了亡人的遺腹子。
對于爸爸,西凝其實并沒有什麼印象,就連照片她也不曾見過,唯一的牽絆便是這四四方方的小天地。
“你知道嗎,我們的凝凝遇見了喜歡的人,現在都結婚啦。”西玥輕輕擦拭着沒有多少塵灰的石碑,臉上沒有悲傷,隻有和愛人重逢的喜悅。
西凝靠在西玥的身邊,彎着眼睛輕緩地出聲,“爸爸,我可是比你勇敢多了,沒多久就把他拿下了,他人很好,你放心吧。”
“這一點自然是遺傳我。”西玥摸了摸石碑,語氣調侃,“如果随了你爸估計就難喽。”
絮絮叨叨的聲音裹挾在風裡,直至西沉的日落染紅了雲彩才慢慢沒有了聲音。
——
在鄉下,夏天的夜晚比城市裡要熱鬧的多。
西玥拿着平闆躺在西凝的身邊和她興奮地說着兩人接下來的行程,“我們這次先去海邊然後再去徽州,這兩個地方風景好肯定都出片,到時候媽媽一定給你拍得美美的,最後我們再去……”
“嗯?你怎麼心不在焉的?”西女士摸了摸女兒軟軟的臉頰,将神遊的西凝叫了回來。
小姑娘支支吾吾地,糾結了一會才輕聲開口,“媽媽,我以為你會不高興我和孟叙的事呢。”
“我為什麼要不高興?”西玥将平闆放到一邊,“我要是不高興又怎麼會幫你勸你外公呢?”
“可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就連我和孟叙領證的時候你連一條消息都沒發給我。”西凝紅潤的嘴巴微撇,“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西女士将女兒摟進懷裡,撫摸着她的頭發,“當初我聽了你外公的強行把你送到D國的時候我就後悔了,從那時起我就想着不會太幹涉你自己的決定。”
“況且,你十七歲時拒絕我們所有人時做出的決定顯然是正确的,現在你和你爸爸一樣都是國家的人才和棟梁,你們都是我的驕傲呀。”西玥輕聲笑着,“你長大了,有了喜歡的人并且覺得可以和他結婚這是好事,我為什麼會不支持你呢?”
溫熱的掌心落在西凝溫熱的小臉上,微垂的眼睛笑意晏晏,“而且我這個女婿把你養得好不好,從你的臉上就能看出來了。”
被自己的媽媽這樣說,西凝不好意思地戳了戳自己,“我胖得這麼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