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這麼說,好像自己真的會考上東林大學,齊雪都不由得相信自己了,她雖然不學習,次次考試都是吊車尾,說不定努力一年就上去了呢。
打雞血就是那麼簡單。
于是齊雪又振奮起來,眼睛亮亮的握住郁離的手,跟她保證一定會上一個大學,随後又羞得立刻跑下樓,樓道燈一層層亮起,郁離目送她消失在樓梯拐角才關上門。
大概是要分離,所以心裡有些惆怅,偏偏又遇上雨天,心裡說不出來的陰郁,好似也落了層雨。
郁離躺到床上,腦子不斷切着些畫面,都不大好。
小時候她被小朋友們圍着欺負,你推一下她推一下,連衣服都要扯破;
漸漸大了幾歲,小學班裡選同桌,所有人都避着她,當着面說她難看,說她不配和她們一起坐;
上了中學,留了厚劉海,同學們也都懂事起來,隻是難免要聽到些難聽的話,分明是竊竊私語,卻要她刻意聽一上耳朵;
最後,是棠西那張笑得不懷好意的臉,那間器材室裡她壓住她,那些威脅的話刀子一樣往她身上紮,分明是淺淺的幾道血痕,卻能生生把一塊肉剜出來。
幾乎是枕着難過入睡,周五醒來,依舊是新的一天。
她背着書包走到小區門口就被人叫住,一輛陌生的車,陌生的司機探出腦袋叫她的名字,她掃過司機遞來的名片,上面寫着棠字。
于是坐上了去學校的車,下了車望着惠智大門,她想,又是新的一天。
生物上講細胞,說人身體上存在上萬億細胞,這些細胞每秒都有死亡,每秒都有新生。
哲學上說,因為細胞的不斷變化,人也在不斷變化,你以為你見到的是她,其實你見到的隻是上一秒的她。
那麼别人看郁離呢?棠西的惡劣心思會不會改變?班長會不會對她好一點?假如她跟媽媽說要回去,媽媽會不會同意,棠念意會不會同意?
以及,為什麼人類還沒有研發出能讓時光倒轉的機器。
她的想法其實有些無厘頭了,那種東西完全沒有出現的可能性。
可是……至少要允許她幻想一下,十八歲的女孩子天真又爛漫,哪怕是内心爛掉的她也會在習題寫到頭昏腦脹時忍不住幻想會有人把她解救出來,踢掉看不到未來的題海,帶她去遊樂場好好玩一圈。
寫到最後,郁離停下筆合上日記本,目光落在靠窗的空位上。
她的同桌今天也沒來,應該是生病了,她打算回家之後發消息安慰一下。
畢竟是朋友……
惠智周五放學比平常早,下午就沒課了,去留随意。
大小姐們都不願意待在教室裡,不如早早回去或者和朋友們出去玩。
郁離拿了本習題冊才寫到第三題教室裡就空了一半,到第十題,教室裡隻剩下兩個人。
她和班長。
郁離心裡升起不大好的預感,擡頭,發現班長朝她走過來了。
課桌椅子搞得震天響,發洩不滿似的坐在她前面的桌子上,腳搭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椅子背。
不用想都知道要說什麼要做什麼,郁離掀開眼皮迎上班長微擡嫌惡的目光,冷淡詢問:“有事?”
椅子一下子就倒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響,是威懾她的第一步。
郁離連眼皮都沒眨,依舊看向班長,一絲情緒都沒有。
隔着劉海發出的目光是模糊不清的,即便那是雙黑白分明的瞳仁,可總會下意識腦補出來什麼東西。
和自己一樣輕蔑不屑,仿佛是看一處好戲,小醜在無能狂怒,隻會踢椅子來洩憤。
班長覺得被小瞧了,心裡更加不爽。
她調查過郁離,被遺棄的孤兒,單親家庭長大,如果不是媽媽做了棠家的保姆,她這輩子都會在底層磋磨打轉,更遑論是和自己待在一件教室。
階級是個很難逾越的東西,她們的人生分水嶺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讀書厲害有什麼用呢,證書多又怎麼樣呢,到最後還是得給她們打工。
這是秩序,無法更改的秩序。
可就在這樣森嚴的秩序下,偏偏有一個底層人爬了上來,和她們成了同學。
她當然不爽,她是秩序階級的既得利益者,當然要維護自身利益,更要趕走圈子裡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