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涼風伴着陽光從竹簾縫隙中鑽進來,吹動了唐小琴捏在手裡的那張紙。
蒼勁有力、流暢飽滿的鋼筆字洋洋灑灑,上面的字她大多認得出來卻又想不通高主任給她看這個意圖。
“這是這次文藝彙演的演講稿,那天我和村長看到你和小孩子們做遊戲,聽了一陣你背誦詩歌,真和廣播裡一樣,我尋思你脫稿誦讀可比我拿着站在台上念好看多了。這回連縣裡的領導都要來,你可一定要多上心給咱們村長臉。”
唐小琴眼下隻想當上廣播員,既然有這麼直接抓人眼球的表現方式,扭秧歌還真變得不那麼要緊,但為了不讓某些人“失望”她還是會老老實實按時到地方“學習”。
不管怎麼說,有高主任和村長的另眼相待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高主任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這稿子是沈知青寫的,男人們字迹難免潦草,要是有不認識的去問他。小琴,人要往前看,要學會把工作和生活分開看,知道了嗎?”
唐小琴聽到工作兩字更有信心了,她學習不一定優秀,讀書識字還是不在話下的,除非沈卓寫成狗爬字,不然她不可能認不出來。
但這心思剛起就被現實無情的打了一巴掌,她千思萬想都沒料到紙上的有隻用了十年就被停用的另一種簡化字,加上字迹潦草,她完全和文盲無疑。
本想在路上先将稿子通讀一遍,但一個接一個分辨不出來的字讓她頭大,忍不住停下來盯着這些家夥大眼瞪小眼。
胡思亂想也擋不住心裡萬分的糾結,雖說感情本來就是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你,你不愛我,原主的死和沈卓沒有半毛錢關系,但她還是不想和沈卓有什麼牽扯。
畢竟人言可畏。
而她勢必是要借助外人的力量才能辦好這件事,沈卓無疑是最好的人選,但要越過他,那個人就必須嘴巴牢,人品好,但她在這村子裡很難找到一個靠譜的人。
直到她擡眼看到向這邊走來的男人,頓時像找到救星一般,熱切地迎上去:“段大哥,你能不能幫我看看這個?這字迹太潦草,我不太認識。”
段岩安頓好家裡就往大隊趕,村裡組織他們這些未婚青年組成鑼鼓隊,三天後就要表演,他對此沒什麼興趣,但村長特地來喊,他不去也說不過去。
正正好好的時間,被眼跟前的人一耽擱可能要遲到。
他以為自己會不耐煩地直接走人,不想他竟十分耐心地給她念了一段,而後皺眉:“你拿這個給我看?不怕傳出去?”
唐小琴正努力地對号入座,聞言搖頭:“我相信你啊,你是好人,就是……”倒黴了一點。
男人兩人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就是什麼?”
唐小琴擡頭看着他,幹笑道:“沒事啊,就是感覺。”
這份演講稿密密麻麻的寫了整整十頁,段岩倒是不介意給她念一遍,可惜有人喊他:“段岩,就差你了,快點過來。”
段岩無奈地勾了勾嘴角:“吃完午飯去後山那邊的林子等我,敢不敢來?”
唐小琴有求于人,怎麼不敢?爽快應下,還不忘叮囑他:“你可别忘了,我等你。”
兩人分開後,唐小琴想還不如幹脆等通讀一遍再開始背吧,然後不緊不慢地往大槐樹下走。
人人往往就是不想見什麼偏偏見什麼,之前她好幾次遇到沈卓都是視而不見,一副不認識不往腦子裡放的态度,而這次兩人直直碰上了,那人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甚至将唐小琴就這麼擦肩而過的意圖敲碎了,他出聲喊住她:“高主任和我說過了,雖然之前有些不愉快,但能幫得上的地方,你可以來找我。之前那事……我還是要和你說聲對不起。”
唐小琴笑了笑:“不必了,本來就與你無關,元清雅沒和你說嗎?你大可放心,往後你是知情,我是白水村村民,僅此而已。”
直到唐小琴走遠,沈卓都沒回過神來,當初唐小琴大老遠的見到他就兩眼放光,雖說肚子裡沒什麼墨水,為人張揚不知收斂,卻是村裡最漂亮的姑娘,他不喜歡她,一下子見這麼冷淡,與他來說有點不适應。
唐小琴現在滿心滿腦都是三天後的文藝彙演,平日裡她也經常會背一些東西,三天内背會對她不是難事,不管台下坐着什麼人她都不懼,正因為如此她對結果的期待越高。
有了心心念念記挂的事,坐在大樹底下看紅綢舞動,一張張布滿汗水的臉,連聲音都悠悠蕩蕩不知什麼時候從另一隻耳朵鑽出去了。
一聽老師說解散回家,她和張妮揮了揮手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趕,當然也沒忘了喊住劉翠花,高聲說了句:“别忘了你欠我的魚,别想賴掉,就算你嫁人了我也要追到你婆家去要。”
大部分人被她給逗樂了,有人忍不住說道:“我發現唐小琴變可愛了。”
“我也這麼覺得,夏收那天她會給我們吃果幹,還說要教我們做法。我看你們沒人去,我一個人不好意思去找她。”
“張妮天天說她做飯好吃,饞的我流口水,真想去看看,你們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