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和她睡?就算沾親帶故,你們是你們,我是我。屋裡的家具之前怎麼擺放的,怎麼給我放回去,不然我們比比看誰的耐心更好。”
唐小琴脊背靠着門框,本就緊張的空間愈發顯得擁擠,将受過傷的那隻腳踩在門檻上,輕飄飄地叮囑道:“大伯,三叔,你們可當心點,我這腿傷還沒好呢,要是真被砸成殘廢,那我以後吃的穿的用的都得去你家讨。仔細想想,不用幹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倒也不賴。”
兩個大男人當即變了臉,兩家的婆娘常常因為飯桌上少夾了一筷子菜,少喝了半碗湯計較個沒完,要是往家裡領個累贅,晚上關起門來還不把房頂給掀了?
這麼一想就動了放回去的念頭,更重要的是兩個大男人實在受不住這重量了,生怕真脫手把人給砸傷,唐大伯忍着汗水滑入眼睛後帶來的痛感,有氣無力地催促道:“老三,放回去吧。”
唐小琴剛收起腳,就聽白玉梅氣勢十足的聲音傳來:“給我擡出來,虧你們還是當長輩的,居然被一個丫頭片子給吓唬住了,丢人不丢人。”
白玉梅手裡提着籃子,裡面裝着從供銷社買回來的瓜子、糖,還有一盒飛馬煙,跟在旁邊的是兩個兒媳,老大家的看了眼老三家的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兩步,擺明不願摻和。
唐小霞過來剛想開口被親媽拉了一把外加瞪了一眼,隻得老老實實站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等着看唐小琴挨數落。
白玉梅順勢将籃子塞到三媳婦手裡,還不忘叮囑:“别偷吃,備得正好的數,不然别怪我罵你。”
三媳婦笑着說:“媽,看您說的,我還能分不清輕重?給小俊說媳婦,我也盼着呢。”
娶媳婦的票子、房子全都指望婆婆,她這個當媽的在旁邊躲清閑就好,村裡人全都羨慕她的福氣,壞名聲不用擔,家裡大大小小的人全都圍着她的寶貝疙瘩轉,好的貴的全都緊着小俊,大嫂從她生了兒子到現在一年比一年恨,還不是老老實實出人出力?
老大家的看到老三家投過來的視線,氣不打一處來,越想越恨,要不是一家子得擠在一起生活,她非撕了這張讨人厭的臉不可。
那邊白玉梅走到西屋門前,在大兒子肩膀上拍了下:“傻不傻一直在這裡擡着,放到東南角去,這麼大的櫃子太占地方。小琴,你也沒幾件東西,一會兒收拾收拾,讓小霞她們給你騰個地方。”
唐小琴見她連解釋的話都懶得說,笑了聲,往後退了兩步,在幾人沒反應過來時用力踹了一腳櫃子,兩個男人早就扛不住,蓦地一松手,隻聽“咣當”一聲巨響,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
白玉梅被吓得心突突跳,拍着心口罵:“你瘋了?想砸死人?”
唐小琴瞥了眼櫃子落地時早已跳開的叔伯,笑:“這麼個櫃子怎麼可能砸到人?我叔伯又不傻。我剛看奶奶對這櫃子太上心了,連話都不說清楚,我稀裡糊塗什麼都不知道就要被從自己家裡趕出來,我肯定不能答應,我得問問清楚。”
那一聲響之後,院外看熱鬧的人像是炸開了鍋,津津有味地對着這一家子人指指點點。
“你爸媽丢下你,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我管你,你弟弟要結婚娶媳婦,換成别的姐姐會主動幫家裡分憂,你呢?我和你提這事,你轉頭就讓外人住進來了,你有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裡?”
唐小琴卻隻抓住一點,吃驚地反問:“唐小俊娶媳婦,該操心的難道不是三叔三嬸?我一個堂姐要做的不是在他辦喜事那天跑前跑後就夠了?聽奶奶的口氣,怎麼想讓我跟養兒子似的盡心盡力?”
唐小琴說着看向那個隻會躲在背後伸手的年輕男人,他的眼睛裡一片澄澈與純真,那是常年凡事無憂所帶來的饋贈。
“村裡和他年紀一樣大娶了媳婦的,人家也沒讓哥哥姐姐把自己的房子讓出來啊。怎麼換成他就得一大家子幫忙?再說,咱們家雖然沒分開過,奶奶也不能太偏心了,國家都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一樣能為社會做貢獻,而不是給沒擔當沒責任心的人做犧牲。”
唐小琴的話才落,唐小霞就氣得怒目圓睜:“她瘋了吧?”卻被親媽在後背上捶了一下,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這話說的客氣意思卻不客氣,用大白話來說就是不是男人,三叔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三嬸撸起袖子就要來和她理論,自家的寶貝疙瘩被說成這樣,不教訓一通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一大幫子人圍在這裡幹看什麼?老唐家的,大中午的鬧騰啥?廣播裡半小時的評書都勾不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