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妮特地跑到戲台後的小門等唐小琴出來。

看到站在旁邊的段岩，微微皺了皺眉。

文藝彙演到最後一個節目就是小琴上台代表白水村做演講，段岩既然站在這兒，難道……

不等她開口問，就見小琴歡快地從台階上孩子氣地蹦下來，也顧不上段岩，迎上去激動道：“怎怎麼樣當着這麼多人，怕沒怕？是不是腿肚子都發軟了？”

唐小琴搖了搖頭，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笑得神采飛揚：“有什麼好怕的？你聽外面有人說好，有人鼓掌，不是開心的事兒嗎？”

張妮太高興了，一個忍不住嘴快：“你給咱們村長了這麼大的臉，村長肯定會讓你當播音員的，讓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他們都瞎了眼。”

說完意識到段岩還在旁邊，趕忙捂住嘴，抱歉的說：“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呀。”

唐小琴看了一眼段岩，湛藍的天空倒映在她澄澈幹淨的眸海中，嬌俏臉上的笑容，漂亮又耀眼，嗓音不似剛才有力量，輕輕揉揉十分好聽：“沒關系，他不是多嘴的人，我信得過他。”

段岩垂下頭，眼皮擋住了瞳孔裡翻滾的情愫，卻不知耳廓上淡淡的紅暈出賣了他，也沒有看到唐小琴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

“昨天晚上，段鵬回家告訴我，他和你說了些混賬話，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張妮想起來就一陣氣，抱怨道：“幸虧那會兒沒别人在，要是傳出去，村裡人又指不定怎麼編排小琴，這不是害人嗎？”

段岩薄唇微微壓下，聲音沉了幾分：“你放心，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唐小琴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後笑道：“我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的，如果外人執意要傳閑話，那我們就是說破天也沒用，不理他們就是了。”

段岩低低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了。

張妮看着他的背影，迷惑道：“他倒不嫌累，眼巴巴的等這麼久，就為了和你說這麼一句話？好在他聰明，沒在外邊攔下你，不然那些人還指不定怎麼亂編造，到時候你說親都麻煩。”

唐小琴笑着搖了搖頭：“我還小呢，再說現在沒人能逼着我結婚，我想什麼時候結就什麼時候結，能養活得了自己就成。”

張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說什麼胡話呢？再過幾年，年紀大了就不好找對象了，村裡人指指點點說的比現在還難聽，趁着現在能挑，你可得好好挑，選個有本事的，将來好氣氣那些人。”

唐小琴整理了一番衣服，往外面看了一眼，見人散的差不多，往外面走去：“你呀，日子過得好壞和别人有什麼相幹。結婚還得要兩人互相喜歡，總不能為了氣别人，隻管表皮不管裡子吧？再說我又不指望别人，等以後你就知道了，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

兩人走到外面，不遠處的幾個青年沖旁邊的人眨了眨眼，起哄道：“幸虧沒急着走，要不然可就錯過了。”

那人生的面相白淨，身材颀長，文質彬彬，在身邊人的怪叫中攔下唐小琴的去路。

“我是大倉村的張浩明，和你一樣很喜歡朗誦，我們可以做個朋友，以後一起學習。”

唐小琴張了張嘴，不經意擡眼看到段岩往她這邊瞥了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她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确保他能聽到，揚聲道：“我不喜歡朗誦，同志去找别人吧。”

“那你喜歡什麼？我們也可以聊别的。”

唐小琴還真認真的想了想：“我喜歡賺工分，多分糧食。”

旁人沒想到看着文文雅雅有氣質的女孩骨子裡竟然這麼俗氣，全都笑起來。

張浩明臉色變了幾變，很快恢複如常：“人是鐵飯是鋼，應該的，聽說小晴同志現在是一個人，不知道……”

唐小琴勾了勾嘴角，索性開門見山：“我暫時沒有處對象的打算，除了賺工分，也沒别的愛好。我還有事先走了。”

而這一幕全部被沈卓收入眼底，使他大受震動，不論是演講時的意氣風發，積極昂揚，還是此刻的幹脆利落與坦蕩，都和之前的唐小琴有着天壤之别。

落了一回水，真能讓人有這麼大的變化？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的唐小琴身上洋溢着滿滿的青春與活力，無論走到哪兒都像一束光，讓人不忍錯目。

哪怕人走遠了，他也沒舍得收回視線。

有人看到他的失态，笑着問道：“怎麼？沈知青這是後悔了？要說這女娃娃說變就變了，先前還要死要活，這才幾天就就跟陌生人似的？我看她剛才瞅都沒瞅你。”

沈知青面皮薄，臉上一陣臊，快步走遠，正好看到不遠處心事重重的元清雅，歡喜地迎上去：“清雅，這陣子忙什麼呢？都不見你來找我借書了。”

臨近中午，陽光炙熱，連路邊的柳樹都垂頭喪氣懶得擺動柔韌的柳條，對從身邊經過的年輕男女間湧動的情愫視而不見。

元清雅盯着沈卓呆呆地看着，眼底浮現出些許迷茫。

沈卓長相俊朗，儒雅溫柔又有學識，女孩們害羞内斂，但喜歡他的人不在少數。

他很好，但此刻在她的眼中，他的所有好都讓她生厭。

他的儒雅溫柔是懦弱，沒有半點男人的魄力，不像段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和霸道，敢拼敢闖，像一座堅硬的山峰，沒有任何困難能攔得住。

“這陣子忙，沈同志這是做什麼去？”

沈卓因為她的客氣愣了下，垂頭看向别處：“回大隊，公社領導要在咱們村順便開個會，安排下來的工作。”

元清雅本想将話打住，就在這兒分道揚镳，腦海裡閃過個念頭，低下頭，臉上浮起幾分不好意思，搓着手，問道：“沈同志，我想知道咱們村的廣播員定下是誰了嗎？”

“這事我倒是不清楚，村長讓高主任留意合适的人選，先前聽高主任和唐小琴說，讓她完事了去大隊一趟，指不定就定她了吧。”

元清雅聞言牙齒咬緊唇，柳眉間浮出一抹愁與不甘，自知過分，還是問出口：“小琴能去，那我也能不能過去開開眼？我都不知道領導們開會是什麼樣兒的。”

沈卓笑起來：“沒什麼好看的，談的也是正經嚴肅的事兒，一會兒你就煩了。”話這麼說，但還是将人帶到了大隊，見唐小琴和張妮都在，也就帶元清雅進去了。

屋子裡的氣氛很輕松，領導們正在閑聊，沒留意到沈卓和元清雅。

“老劉，沒想到你們村還有這麼個好嗓音，是做宣傳工作的好苗子。”

高主任笑着拍了拍唐小琴的肩膀向她投來一個鼓勵的眼神。

劉村長看了唐小琴一眼，笑了笑，卻說起早上的事：“我想問問大許村的老徐，覺得唐小琴同志怎麼樣？”

那老徐被點名，臉上不自在，躲開劉村長的視線，不情願地說：“領導都誇她好，那就是好，我沒什麼好說的。”

公社主任好奇道：“聽口氣老徐之前不看好唐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