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煙也不知為何今天沒有半點睡意,坐在窗戶前支着下巴看外面被雨水敲打着搖頭晃腦的樹葉,沙沙聲響落入耳中,本該動聽的聲音卻讓她有些煩亂。
枯坐一下午,胡思亂想了許多,到最後卻什麼都沒抓住。
還是再吃晚飯的時候才知道明先生不過小憩片刻便執意告辭,她眼前不知怎麼突然浮現出他落寞消失在雨幕中的樣子,心中微動。
前一世她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孩,獨身一人日子過得艱難,人又内向腼腆,單身了幾十年,而來這裡之後,與一個十分好看的男人朝夕相對,誰不喜歡漂亮的人?會有好感,半點都不意外,隻是說到底不管在哪裡都有羁絆,沒有任性的資本。
而明先生再離開阮家後,直接換了身衣裳去了傅家。
傅雪心上煎熬卻沒有告訴家人,昨夜淋了雨,這會兒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沒什麼力氣。
傅夫人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欣喜地催着她起床梳妝打扮:“前陣子不是新做了件衣裳?就穿那件。世子爺來了,帶了不少好東西,要是媒人沒跟着來,我還以為他是來提親的,難不成是知道你病了,特地來看望的?娘和你說,這世上再沒有比世子爺跟配你的人了,無論如何你都得給我把他的心抓牢了,到時候娘就盼着給你們帶小外孫了。”
傅雪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沒血色,這個人真要讓她被衆人恥笑嗎?
好像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疼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麻木地起身穿衣,鏡中那張臉就算塗抹了胭脂依舊看起來氣色不佳。
不知怎麼看着看着突然笑起來,男人重色、欲,她這張臉如何能比得過阮青煙?
傅夫人心早到前廳了,見女兒笑,也跟着笑起來:“這就對了,本就該多笑笑,愁眉苦臉的好運氣都沒了。”
傅雪暗道一會兒隻怕是傅家沒人能笑得出來。
雨水在青磚路上砸出水花,地勢低的地方已經彙成了一條小溪。
傅雪站在傘下,被迎面而來的冷風給嗆得咳嗽起來,渾身無力,不想往前走。
隻是任憑她走得怎麼慢,路終有頭,那人坐在客廳裡,身長如玉,俊俏耀眼,好像生了病,臉色有些不好看。
傅夫人光顧着高興,這會兒才瞧見不對勁,趕忙走上前去,想伸手還是作罷,擔心道:“這壞天氣,害人容易生病,世子爺可請大夫看過了?讓人再熬些姜湯來給世子爺去去寒吧?”
坐在那裡本想着早些把事情說清楚的人,被傅夫人的熱情給吓了一跳,尴尬道:“不必了,先前已經用過藥了,今兒來是有事情想與衆位說清楚,再拖下去與誰都不好。”
傅夫人臉色一僵,不解地皺起眉頭:“世子爺這是什麼意思?近來可有什麼事?可給我們給說糊塗了。”
顧明照昨夜在外面吹了一晚上的冷風,青桐本要去請大夫,他不讓,本想今兒一早她能看出些許,誰知道她居然裝傻充愣,還不如阮清庭,整一個沒良心的。心中難受,自然沒什麼力氣去應付人,索性開門見山道:“如今城中多有人談論我與令千金的婚事,家中長輩是何意我不多言,但明照心中已有人,不願她将來受人指點。傅家被連累,壞了傅小姐的聲譽,是我的錯,特地帶了薄禮上門來賠罪。”
“你說什麼?這……顧老夫人和顧夫人說挺中意我家阿雪,讓我們等着上門提親,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滿城的人都知道了,如何能說得清楚?”
傅雪坐在那裡垂着頭,這時紅着眼眶看向顧明照,笑道:“娘,既然世子無意,即便将來成了一家人也是相看兩厭,勉強又有什麼好處?若是您疼惜女兒,就不要再談這些了,橫豎我認了,也不想高攀世子爺。”
傅夫人當即急得恨不得跳起來:“這怎麼成?世子爺,我傅家雖比不得國公府,但也不是尋常人家,外面多少人盯着,您怎麼能這般打我們的臉?我家姑娘要受多大的委屈?往後還怎麼議親?這些東西我們不會收,還請您拿回去,若是真要作罷,那就請顧夫人當面與我來說,她隻要親口說兩家的親事不作數,我也不會攔着。”
傅大人雖然沒開口,但是臉色卻也不郁。
顧明照站起來,看向傅大人道:“話既然說出口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外面人的閑言碎語自有明照去擋,但是除此之外,若有人誠心刁難,我也不會客氣。”
傅大人再怎麼能忍,聽到這般話也氣得變了臉色,但到底不好撕破臉,直到那位世子爺撂下話離開,才氣得将杯子摔在地上:“這混賬,居然敢威脅我!還有你,次次衣裳首飾不是買好的,為了什麼,你不知道?連個人都看不住,竟讓一個低賤女子給搶了去,真是丢我的臉。”
傅雪強忍在眼眶裡的淚水終于決堤,起身大聲道:“我如何纏着他?我堂堂傅家的小姐,為了他就要把臉面都丢幹淨我是人可不是東西。”
“你……”
傅大人還想說什麼被夫人給攔住了,看着女兒跑遠,無奈地歎口氣:“這造的什麼孽?原以為事情就能這麼遮掩下去,誰知道世子爺心這麼大,就算咱們能行,顧夫人能同意?”
“我們就聽那位的意思便是了,她比我們更急。隻是阿雪這丫頭,早知道就不這麼教她了,太死心眼了。”
顧明照直接回了國公府,受了風寒最是折磨人,饒是他一個大男人都有些扛不住,剛沾着枕頭就睡着了,至于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概不知。
青桐在一邊照顧着,隻是半夜裡又燒了起來,自是一番兵荒馬亂,可是主子不許他告訴夫人,隻能瞞着。
自家主子這般好長相,又有身份,那位阮小姐可真是個沒眼光的。讓他沒想到的是世子爺真會對這個人動了心思,當初不過是匆匆見了一面,怎麼就……
可把主子給折騰慘了。
這場雨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太陽微微露了頭,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顧夫人昨兒就知道兒子幹的好事,氣得頭疼,昨夜未睡好,起來頭痛的厲害。
事情到底還是得解決,用了幾口早飯讓人撤下去了,沒過多久一直伺候在身邊的老嬷嬷從外面進來附在她耳邊說了什麼,沉着的臉上終于露出幾分笑:“原來如此,既然這樣,去把她給我請來。我不管她是拜了哪座山頭,想勾引我兒子斷然不能。那小子還真當我這個母親什麼都管不了,他不是防着嗎?今兒我就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顧明照從來沒想過自己喜歡上别人,母親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更是費盡心思的用刀子戳他的心。
他年幼時,母親曾慈愛地将他擁在懷裡,柔聲說:“隻要是我兒子想要的,娘能給的,全都會給你。”
可他現在不過是要個人而已,為什麼就不可以?
阮青煙更沒有想到自己一直盡可能避開的人全數争着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國公府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嬷嬷親自來請,她倒是面子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