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烏雲密布。從三月初就醞釀的雲層終于在今天成型,從早上起細雨綿延不絕。
這場被本地多家媒體追蹤報道的葬禮,終于如期舉辦。
實體經濟的金融巨鳄、時家的掌舵人——時沛三天前在自家辦公室因心梗去世。
消息突然,甚至在全國股市内引起震蕩。直至時沛遠在國外的獨子回來主持大局,才勉強平息。
“那是...許浣溪?”
“可不就是。許家向來賣女求榮,費勁心思想讓女兒高嫁,沒想到還真釣了條大魚。”
“可時總向來片葉花叢不沾身,怎麼會獨她上位了?”
“不知是使了什麼手段。”
正在竊竊私語的衆人将視線放在了門口的一男一女身上。
女人穿着合體的黑色連衣長裙,面容蒼白,即使未施粉黛也能看出女人的容貌昳麗。此時她清秀雙眉微蹙,泫然欲泣的模樣倒是讓周圍在偷偷打量她的人略微收了些刻薄的心思。
正用絲綢手帕掩着淚的許浣溪早已習慣了衆人的目光,閉眼的一瞬間壓下了眼底閃過的一絲不耐,在睜開時又是一片朦胧的水霧,恰好地掩飾了她最真實的情緒。
“節哀啊。時越、時...夫人。”
又一位來賓到來,對着告别廳門口站立的兩人勸慰道。
許浣溪勉力撐起一個虛弱的笑容,“您來了。”
她嘴上說的恭敬客氣,實際上根本連面前的人是誰都不認識。
沒等賓客進門,站在許浣溪身邊的高挑少年發出了一聲嗤笑,他重複着剛才賓客的稱呼,覺得可笑至極。“時夫人?”
又開始了。
這死孩子,一天到晚不挑事就不舒服是吧?
“許浣溪,現在别人都傳你為求上位不擇手段。”少年說話音量不高不低,恰巧能讓告别廳裡外的人也能聽個大概。“恐怕你想另找有錢人的希望會破滅。”
告别廳内,将二人的對話悉數聽見的賓客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許家這位女兒,要面對的不僅是衆人的風言風語,還有這位極不好招惹的少年。
被當着面出言譏諷的當事人卻是面色如常。她的面前沒人,所以眼神裡早就收起了假意的愁苦,隻在語氣帶着些許哭腔。“小時,我從未有過這些想法。”
說着,她又拿起手帕拭淚,剛挨上眼角,身邊那人的氣息陡然之間貼近,少年涼薄的低語就貼在她的耳側。
“别裝了,你的妝要花了。”
許浣溪的動作微滞,顯然不管是少年嘲諷她“不擇手段”還是“拜金”她都能鎮定自若,但這句話卻着實讓她破了功。
應該不會吧?
這可是她一大早起來精心化的寡婦妝,一般人不湊太近根本看不出來粉底的痕迹,更别說她輕描過多少回、營造出來像是哭到紅腫的眼皮。
許浣溪攥緊手帕,恨不得将旁邊的少年手刃了去陪他躺着的老爹。
可是不行,要是現在這本書的男主死了,世界線還指不定崩壞成什麼樣。
穿書前,許浣溪正在飛機上,手機裡面的閱讀APP不知什麼時候偷偷緩存了一本叫《我在商海沉浮那些年》的小說,聽名字就知道是隔壁男頻的無腦爽文。
她翻了幾十頁就覺得索然無趣,唯一有點意思的是她和裡面的一個角色同名。而書裡提到“許浣溪”的筆墨并不多,甚至連結局都是幾句話匆忙帶過,足以說明這個角色的炮灰程度。
當時她被一陣困意裹挾,等到再睜開眼,就變成了書裡男主角時越父親的地下情人。早知如此,她怎麼說也會把那本書看完,也不至于淪落到連後續劇情怎麼發展都不知道的下場。
晃了晃神,許浣溪終于側首去看身邊的少年。即使是在她仰視的這個死亡角度依舊能夠看出少年優越的容貌。他的身量極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隐約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韻味。
許浣溪第一眼見到時越,就已經在内心感歎過不愧是男主,這相貌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挑不出一絲瑕疵。
可這些帶着善意和正向的印象,早就被這兩天他的冷嘲熱諷和惡劣行徑磨滅得蕩然無存。
此刻,時越正挑着眉看她,微微昂起線條精緻的下颌線,勾起的唇角全是嘲諷的意味。
“小時,你的胸花戴歪了。”許浣溪像是完全沒看到他眼底的譏诮,剛要伸手幫他整理時,手腕就被臨空抓住。
“别。”時越的笑意淡去,“我可沒帶多餘的外套,你這雙手碰過以後我還怎麼穿?”
許浣溪竭盡全力才沒讓自己的白眼翻出來。即使内心的怨言鼎沸,但面上卻未曾顯露半分。
她隻轉頭看向那隻攥着自己手腕的那雙手,下一秒和噙着笑的時越對視。
她的眼神裡全是無辜,可隻有時越知道她是在無言挑釁:既然你覺得我碰過你的衣服就要扔掉,那現在你還接觸着我的手呢。
要不要砍掉?
時越冷哼一聲。
她是慣會演戲的。時越從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和那些糾纏在父親身邊的女人别無二緻。
腦中有兒時不好的回憶湧起,攥緊她手腕的力道也就無意識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