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在耳邊炸裂開,池北耳蝸嗡嗡作響,耳鳴間隙還能聽見支離碎語:
“我……了你……保重”
扒拉出一絲清明,他盡力組合出這些詞的含義,是扶他的那個人走了,跑了,或者死了。
看不完全的蜘蛛還在瘋狂踩踏,一朵朵血花在地面綻放。
這是夢吧……
是夢吧……
快醒過來……
我隻是在考場上睡着了……
對吧?
承重牆搖搖欲墜,終于砸了下來,池北站不穩再次跌倒,沾滿一身粘稠濕潤,腥臭惡心。腳尖碰到碎石殘肢,大腿砸到鋒利石頭尖上,如同紮進大腦皮層,劇烈的疼痛讓他各個器官重新活過來。
眼睛勉強睜開,一入目全是紅色,地面卻被血染得發黑。
卻有一個人影站在對面廢墟之上,背後彌漫着黑色霧氣張牙舞爪地鋪散開,直到占滿池北全部眼球。池北恍惚間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形狀姣好眼尾上挑,上眼皮卻耷拉着透出一股生無可戀。
他記得這雙眼睛
……是黎序。
兩人視線相融,那雙半眯起的桃花眼裡不帶一絲情緒,渾身上下幹淨如初。
池北慌張移開視線,無助地縮縮肩,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現在全身上下沾着又腥又臭的血污,臉上恐怕也好看不到哪兒去,被不對付的同桌用那樣冷淡的眼神注視……
不要看我。
他顫抖着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隻從手縫露出兩個黑圓眼珠。
唇瓣幹涸枯裂嗫喏,瞳孔放大,瞪大得雙眼被風吹疼,池北手掌下的臉布滿驚恐。
他看見了,看見黎序背後那些黑霧忽然化作一根根細長條狀,數不清的觸手在空中亂舞。
他夢裡的同桌還挺可怕的。
池北苦中作樂地想,随後大腿一陣鑽心疼,他笑不出來,眼睛疼得哭不出來。臉上五彩斑斓,更多的還是恐懼。
那些黑霧化成的觸手飛向蜘蛛,纏繞上它柱子一樣的八條腿,肉眼可見縮緊,蜘蛛那兩排眼瘋狂震動,不多時,鎖定到低矮廢墟上的黎序。
倒下的承重牆形成一個三角安全區,池北挪動身體躲了進去,隻露出半個頭兩雙眼,滿眼驚恐卻依舊看着外面。
至少,要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甯做明白鬼,不做糊塗人。
是夢是現實……他都得親眼看。
黎序倒是看起來遊刃有餘,大蜘蛛的腳向他踩過去,池北心中重重一跳,卻見黎序幾根觸手動作有序,帶他飛到了天上。
有點兒酷,池北眼睛酸澀,卻不舍得移開。
現在他真切感受到什麼是“雄州霧列,俊采星馳”“人面桃花别樣紅”,但那猙獰的長條觸手還是讓他心驚膽顫不敢多看。
大蜘蛛全身都被觸手捆住,連掙紮都微弱不堪,觸手一點點收緊,蜘蛛隻痛苦地動動,接着就變成了一塊塊碎肉。
三分鐘都不到的時間,那個将學校踩成廢墟的蜘蛛,就被源源不斷的黑霧觸手徹底解決掉。
蜘蛛死了。
池北腦袋更疼了,他抓住水泥承重牆,指尖死死扣在上面,卻見剛剛殺死蜘蛛的黎序,背後飛揚着觸手霧氣,朝着他這邊走來。
不……不,别過來……
一個殺死怪物的怪物,更值得他害怕。
他眼前忽然變黑,最後眸中殘影是一雙向他走來的白色運動鞋。
“北哥?”
“北哥醒醒——”
“——!”
池北深吸口氣猛地睜開眼,吸了一鼻子墨香味。
“哎呀,做噩夢了?”耳邊的聲音還在絮叨:“你看你留這麼多汗,快擦擦,诶,我紙呢?嗨!劉莊給我拿張紙!”
“黎序……”
這聲音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哀嚎,幹啞難聽卻惹人心疼。
“哎呦我北哥!我是小胖啊,王查理知道不,你喊啥黎序,睡神今天沒來,還有好多同學生病全體請假嘞。”
沒來……?
看池北坐那兒發呆,王查理耐不住寂寞。
“昨兒不是有人得流感了嘛,傳染半個班!我看你也有點兒症狀了,你……”
“流感?”
劉莊手裡胡亂拿了堆紙,剛過來聽見這聲輕喃,接過話茬:“是的,所以昨天的期中考試取消了。老師說再待定,今天你剛來學校狀态就不對,我還以為是你又熬夜學習了。”
“我隻是生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