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刷地睜開眼,面前是一個滿臉胡茬,汗衫泛黃油膩,大褲衩歪着穿的中年男性,大約四十歲上下,但也不排除他隻是長得顯老。
池北不明白當前什麼局勢,男人見他不回應氣急敗壞,一巴掌打過來,池北怔住,身體已經退後一步,躲開了這一巴掌。
“你!竟然敢躲?苟娘養的,你踏馬今天别想吃飯!給老子滾蛋!”
一連串罵話下來,給池北都砸懵了:這是對誰說的?我嗎?
男人還有事做,轉身走了,背影上面寬下面細,頭扁進去,頭發油得一绺一绺,大概有十幾天沒洗了,離這麼遠也能聞到那股油脂腐敗的臭味。
見男人走遠,池北環顧四周,沙發彈出棉花,坐久了硌屁股,桌子用書墊着一個腿,凳子就兩個,看起來搖搖欲墜,讓人不敢坐上去。
白牆皮簌簌往下掉,左一塊右一塊,挂着畫那塊牆皮已經全掉光了,露出裡面的石磚塊。池北低下頭,兩三隻蟲子跟他say hello,每個都很肥碩。他默默擡起腳讓蟲子們過去。
身體不是他的……池北想了想,他可能占據了某個人的身體。
房子很小,走兩步就到頭,每個房間他都進去轉了轉。鏡子在唯一的卧室裡,鏡面污濁,很久沒人用過的樣子。
池北勉強看出自己的身姿……不、不是他的,是江智民!
怎麼會……
震驚之際,恍然想起來,他當時試圖探尋江智民的精神海,就像之前能從班主任腦海看到景象,他這次不是“看到”,而是“身臨其境”。
從上帝視角變為第一人稱。
如果江智民的打坐會造成這樣的效果,那之前在學校,他和王查理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表象。
……所有學生可能都被迫進入到這個“夢境”或者“幻境”,他們在其中遭遇了什麼還不清晰。
池北不習慣一直使用精神海,那些同學的表現更像普通的陷入睡眠,他一時沒想起來探查同學們的精神海……也不知道普通人有沒有精神海。
唯一一次對普通人下手,就是劉莊的父親,那時候也隻是下心理暗示,和精神海沒關系。
這樣說來,班主任也已經異變,不知道算不算異變人。
池北起身,打算離開房子,他得去夢境的學校裡看一看。
……怎麼去?一摸兜,一毛錢沒有。
池北也窮過,但沒這麼窮過,也不知道在這個幻境的設定裡,江智民的身體素質怎麼樣。
他徒步過去應該累不死,推開門,空氣帶着雞屎臭撲鼻而來,在學校聞過太多臭味,這種都是小意思。
池北面不改色地離開小院子,知道是幻境,他連門都不鎖,更何況家裡什麼也沒有,怕不了賊偷。
倒是那個男人,可能是江智民的爸爸,也不知道後面還會不會見面。
樹栽了兩道,葉子還沒變黃,土路不好走,有很多碎石子,池北兩眼摸黑,隻能順着這條路走。
沒有過往的車,這意味着這裡交通也不發達,溪水潺潺,很淺很清澈,兩隻青蛙在裡面遊泳,一派祥和景色。
池北沒興趣欣賞,他越走越奇怪,前方的路看不到盡頭,這不是去學校的路遠不遠的問題了,而是他能不能走出這條路。
他像是已經被困在這條路,無法出去,永無止境的往下走,直到累死。
懷着忐忑的心走了會兒,他開始慢慢放松下來,預計走了半個小時,他卻依然沒感覺累。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這麼走下去不行,池北在幻境還沒嘗試使用精神海,腳步一停,用身體感知。
果然沒有反應。
鞋子上沾了一層土,池北低着頭沉默半晌,忽然間,轉身往回走。
再次看到那座小屋,他推開古舊的門,沙發上正坐着一個人。
那人聽到聲響,扭過頭來,張口就罵:“踏馬的,你怎麼現在才回來,給老子做飯去!”
熟悉的油膩臉和罵嗆,是江智民的父親。
池北沉默片刻,忽然問道:“我能吃飯嗎?”
男人狠狠踢一下桌子,不知道在氣什麼,語氣兇狠:“誰踏馬不讓你吃了?快去做飯!”
現在可以确定,江父不記得剛剛的事情了,但僅憑這點不能斷定這裡在“循環”。
池北不打算忤逆他,動作迅速地進了廚房,也幸好他熟悉過這裡的布局,不會因為不知道廚房在哪兒手足無措。
說是廚房,更像是個小竈台,隻有爐竈和一口大鍋,調料瓶外面髒兮兮的,拿起來自帶磨砂感,池北忍住手想要甩掉,輕輕把瓶子放回原位。
慢慢把這些調料瓶有名稱的那面朝外,才開始想能做什麼吃,不用做太好的,畢竟這幾個爛菜葉也不允許,主要是想知道男人吃完飯後還要做什麼……
“江智民!你把老子錢整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