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溫度挺高，蘇臨頂着一身沐浴後的水汽，往後捋半吹幹的短發，匆忙地穿上貼身的黑襯衣，扣子堪扣到鎖骨處，便點開了直播。

掐點卡時剛剛好。周珊的來電催促，還沒到響鈴，便已經挂斷了。

直播間的在線人數竄到五位數，爬上分區人氣排行榜的中段，便開始穩定下來。

飄來的彈幕用詞火熱、五顔六色:“被吵醒，看見老公濕發背頭的造型，心中暖暖的。”“我嘬嘬嘬。”“老公的被窩裡人好多。”

蘇臨看上去挺漫不經心，但脖頸處泛着透明的粉，已經蔓延上耳根，他按着确定過的流程，語氣溫柔道:“寶寶、乖乖們晚上好。”

彈幕烏泱泱的亂回複:“老公晚上好。”“汪汪汪。”“寶貝你也好，mua。”有幾條彈幕弱弱飄過:“老粉奉勸你們别太抽象了，主播有害羞到直接關播的案底的。”“這裡是情感電台，不是音趴。”

蘇臨很想捂臉，但這個賬号是要求露臉的，畢竟和他本人綁定在一起。

這是在運營擦邊帶貨賬号後，他順利通過試用期，公司助推的個人私屬賬号。

他的個人賬号id白色料理，投稿類型是日常做飯、偶爾拍美食探店，直播主打午夜場閑聊，給打榜的老闆們提供情緒價值。

由于隻不過是能登大雅之堂版的軟擦邊，甚至有被銳評博主嘴臭為“一眼專心耕耘釣凱子流，早上演鄰家溫柔哥哥，夜間含情脈脈人盡可夫。”

蘇臨思緒回神，他看着烏泱泱的彈幕，逐漸脫敏成功，他拿出當幼師的态度直播了快一個多小時。

午夜場吸引着無處安放白日情緒的人群，無論是來要寬慰、還是轉嫁宣洩、想在安全的環境獨自消化的人，都不用繼續害怕和孤單。

他是十二點開播的，按照規定時常今晚至少播到三點鐘，蘇臨戰術性去倒了杯水喝，磨洋工一會兒，他聽見09誇耀道:“膜拜膜拜宿主，我的積分都漲到正值了。這樣下去很快又能查看拐點了。”

蘇臨挑眉，09意識到自己說漏嘴，支支吾吾地交代道:“戀愛頻道的系統，信息獲取要花積分，積分獲取靠宿主。看有多少的人、多有地位的人對宿主春心萌動...”

蘇臨戳了戳09，問:“拐點要很多積分嗎？”聽聞一次花二十積分，差不多相當于要有半棟居民樓的人對他怦然心動，他喝水噎住，委屈地坐回去直播。

蘇臨剛回屏幕中央，沉默了兩秒，不停的禮物中出現了有特效的禮物，彈幕頓時喜聞樂見道:“壞了，這下真得香槟call了。”“我去香槟塔直接刷到上限了，換算來有六十萬了吧。”“哇，老闆中的老闆。”

送禮物的賬号，毫無活人感。頂着默認頭像，id直接是系統默認的youyue+一串表示注冊用戶順位的數字字母代碼。

随着禮物的動态特效綻放，默認id秒登他直播間榜一，對方甚至沒粉絲牌，也沒關注他。

一擲千金後，一言不發。

明擺着很有情緒。

滿屏的彈幕已經中控般開始捧哏:“老闆都直接給主播攆進禮物值總榜了，那給你睡中間吧。”“老粉表示主播真不做那啥交易，但老闆你隻管提就好。”

蘇臨直播的整體狀态挺輕松，他溫聲道:“嗯？給主播打這麼多錢？不連線嗎？”

他直播間的流程就是連線聊情感問題，等對方狂輸出一段，他直接無腦站對方那邊，瞎哄給滿情緒價值。

一般都是優先給在線的老闆們排隊連線。禮物榜的榜一完全有插隊福利。

直播間觀衆不少覺得默認id是沖着插隊狂刷禮物的，卻見對方發了一條金色的SC:“手，好看。”

屏幕對面的原野雲表情冷淡，他核對完工作，回房短暫的修整了幾分鐘，白天的一幕幕像霧水般浸濕他的思緒，糾結再三，他還是找到了蘇臨的直播間。

他希望蘇臨别忙着賺錢，抽空...

原野雲抿唇，發現自己真是瘋了。他并不想和蘇臨說話，也不爽蘇臨和别人聊天。

原野雲的視線不自覺躲過這張與那人高度相像的面龐，落在那雙寬厚溫熱、青筋凸現的手。

彈幕頓時附議道:“榜一很會吃嘛。”“報告老闆，容易爆青筋的，一般都挺體虛。”“主播藏手的動作，和我家貓貓一模一樣。”

蘇臨揣手，“這樣啊，你心情很好的話，那我繼續連别人了咯。”

默認id冷了幾秒，發了一個金色SC:“沒有心情好。”又發了一個金色SC:“因為一個性格很惡劣的人。”

彈幕亂飛，滿嘴跑火車:“榜一哥，你腫麼說話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前夫感。”“惡劣的人？誰啊？前任？”“暧昧對象？”

蘇臨照着彈幕抄作業，直到讀出那句:“是你喜歡的人？”

默認id:？

彈幕頓時歡樂起來:“前夫哥，這問号包含的情緒有點多啊。”“靠，你們怎麼就管老闆叫前夫哥了。”“等會進來的觀衆不知道的，還以為老闆是主播前夫哈哈。”

蘇臨沒轍，他骨節分明的手靠近着屏幕，摩挲過鏡頭的邊緣，示意隔空摸了摸對方的頭:“放輕松。”

“是他不對，是他不好。”

彈幕頓時安靜了兩秒，随後冒出來:“汪汪汪!”“主播這小連招重複一百遍我也愛聽。”“怪不得黑粉辣評主播壞男人，聲控已被澀昏古七了。”

溫柔得太過一緻，低磁的嗓音沿着手機的傳聲筒撞入耳，原野雲面無表情，漸覺痛苦，他清醒着卸載了蘇臨所在的有約APP。

蘇臨見榜一直接沒了生機，他右眼皮抽抽，反正一時也不知道幼師話術有什麼錯。

淩晨二點半，直播間的人氣大散，大批量的彈幕留言晚安。

千萬别再來人連線了。

蘇臨枕靠着手臂，多情的雙眸虛弱地掃視屏幕，再過十分鐘就收尾關播了。

直播間赫然出現榜一進場的通告，默認id居然在這個點折返回來。

“哎，你怎麼還不睡？”蘇臨語氣溫柔，跟人磨蹭掉倒數時間，他盼着到點秒下播。

“等人交接工作。”默認id平靜地給他刷了一波重量級禮物。

完全達到他團隊制定的加班條件。

“有些事還是想問你。”默認id發來明晃晃的金色SC。

蘇臨瞄着時間，馬上就能到點下班，他不想加班，他無奈到狂撒嬌:“能讓我賒賬嗎？明天提前開播補給你。”

蘇臨托着一張俊臉，含情脈脈地望着屏幕，如果不行，他也不是不能繼續熬，但幾乎沒到一秒，熟悉的金色SC飄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