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仁興獨自演繹着,現在是他的獨角戲時刻。
他每說完一句話,便要去尋他人的眼睛。
仿佛每句話都是他走向影帝之路的階梯。
前輩們表情反饋平淡,人到深夜心情會自動低落下來。
沒表現出不悅,他也算是成功。
他急迫地想要看見被驚豔住的表情。
【我被要求成為一個有教養的繼承人。
那些家夥咒罵着我,我也想嘗試說出那種惡毒的話。
如果家族中的長者聽見了,刻着規矩的戒尺便會落在我身上。
要是Z川夫人的話,她不會讨厭她的孩子不知禮數吧。
我猶豫地寫着:去死吧,求求他們,他們不去死的話,我怎麼活下去。請去死吧。
我并沒有任何改變,也沒有變成劣等人。
原來戒規是假的。
那隻是一句發洩話。
和今天真糟糕啊一樣。
哪怕是虔誠地燒香,額頭重重地磕在蒲團。最強烈渴望的事,神明都不一定會受理。
但我忘了對面是Z川夫人。
時隔半月,在白雪覆蓋的深林,搜查隊找到了失蹤的九和。
狼群,或是野熊,吃掉了她的部分屍體。臉和腹部。
她的手機質量不錯,最後一刻還在編輯着的遺言。
隻可惜都是亂碼。
我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悲痛。】
蘇臨聽到這挑眉,Y這人怎麼茶香四溢的。
他擡頭,環顧周遭,看見不少人無精打采的,擺弄着手機。
他用手機的頻率也增多起來,起先是安靜地聽着,現在幹脆幾秒掃一眼手機。
vx彈出對話框,辛芮發來了一份文檔。
裡面是她的筆記。
蘇臨詫異地看向對方,隻見辛芮結束了手上抄寫的動作,甚至逛起購物軟件,開始摸魚。
就連她也聽不下去了。
蘇臨翻開文檔,首頁便是雪舐的部分角色列表。
Z川夫人,女,年齡44歲,全職主婦。重要之人是她夭折早逝的孩子。因而她對年輕的孩子有着濃郁的興趣。難言之隐是腹部有一道疤痕,這不會影響她的生活,但她對此格外介意。
蘇臨頓住了手。
按照這個年齡來說,她孩子出生時,正好也是第一次嬰兒潮。
大多數情況,每家都有二到三個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有誇張成分,Z川夫人表現得像一個失獨的老人一樣悲傷。
【九和。
我以前從未注意到有這個人的存在。
直到她開始頻繁地與S接觸,便走進了團體的焦點處。
當時正流行着肆意式愛情。
原本是為了反對愛欲捆綁婚姻,在莫名的混亂中,演變成不需要是伴侶關系,也能享受伴侶之間的歡愉。
這是一個騙局。
九和深信不疑。
她掌握了愛與性的支配權,便以為是鬥争成功,取得勝利。
每當她參與活動,遊行回來,仿佛渾身鍍上了一層金光,整個人脫胎換骨般變得自信。
她所謂的異性純友誼戰友,看向她的眼神,仍然是在打量着她是否滿足自己臆想的伴侶。
九和開始鄙夷守着貞潔,膽怯搖頭的朋友們。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盯上我?
她一開始似乎是想來幫助我的。
但我無法成為她的戰友。
她連S都能說服。
S這種人,對她侃侃而談的理論絲毫不在意。
他隻會沖着時髦好玩加入。
見我怯懦膽小,卻咬定反對的觀點不放。
她徹底将我列入一等病毒。】
蘇臨看了一眼角色簡述。
九和。和Y年齡相仿的女士。她的人生信條是為自由而戰。她并不是一個壞人。
蘇臨切屏,換到官宣演員的博文上。
現在這張長桌上,并沒有九和的演員。
這事情變得開始有意思了。
她應該是作為一個意象角色,穿插在叙述中。
蘇臨喝了一口冰美式,下意識地咬住吸管。
剛剛在腦海中一晃而過的是什麼?
蘇臨在現實生活中,有經常被朋友拉去玩推理遊戲,那幫人總是缺他一個湊齊車位。
礙于口能不言,他通常充當一個吉祥物的角色。
推理,推理,注重過程。
估計是關照蘇臨的遊戲體驗,中場休息時,每個人私聊給他發一句:你覺得是誰?
他們驚訝地發現,蘇臨從未指認錯過。
【人與人之間會形成能讀的空氣。
病毒。
遠離病毒,
殺死病毒。
她是被當成槍使的笨蛋。
那群被稱為志同者的家夥,在新的浪潮中來不及反應,向後将本不屬于自己的權力讓位,本能迫切地找尋着替代品。
無論是什麼都好。
再讓他們繼續審視着,汲取着,被讨好着。
不知道是誰傳出我喜歡同性的消息。
我暫且成為了他們發洩壓抑不滿的對象。】
讀空氣。怎麼讀?
蘇臨試圖讀現在會議室的空氣,讀出來了大家很困。
【保健室空無一人,我走進去。
一直尾随着我的S,慢悠悠地現身。
難得的是,他獨自一人,身後沒有任何跟班。
他堵住了我離開的路,我隻能靜靜地注視着他。
他的品性如何卑劣,相貌便有多麼勾人。
别的家夥,深怕自己被我看上,躲着遠遠的。
倘若對我施有善意,也不忘叮囑一句:我對誰都這樣,你别多想。
S和我對視着,我們就這樣僵持住了。
他似乎很不滿我并不害怕他,我隻好不停地顫抖,結結巴巴地磕碜着問,找我有什麼事。
你被欺負了嗎?
我沒料想到他會這樣問,我實在太想走了,我不停地搖頭。
S見我如此,那雙漂亮多情的眼睛,變得有些含情脈脈。
那是他對一件事感興趣的征兆。
“你究竟是不是怪胎。”
他想知道,我便給他看了。】
這麼勁爆的事情,就一句話帶過了?
周遭演員突然提起的興趣,下一秒被吳仁興趕進度般的演繹澆滅。
【作為我這般慷慨的回報。
尋常的某天,我朝着我扔了個東西,我懷裡一沉,腥臭味撲鼻。
我摸到了一手濕漉漉的羽毛,血已經染紅了我的白襯衣。
那是一隻烏鴉的屍體,它被砸得血肉模糊。
送我的禮物嗎?我問。
如果不是他堪比畜牲的戰鬥力,這個怪胎的名号應該輪不到我來當。
他用濕漉漉的手,扣住我的肩膀,說:我們交往吧。】
蘇臨茫然。
烏鴉做錯了什麼。幹嘛傷害烏鴉。
他試圖理解S此時态度的轉變。
如果說S信服九和的理念,是覺得新奇有趣。
現在向Y提出交往也隻有這個原因了吧。
【我們交往後,那些人并沒有再找我的麻煩了。這似乎是和這類人在一起的好處。】
蘇臨想起直播間裡,磚石二五仔用來荼毒他的陰間感情故事,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便總是給對方找麻煩。
他的态度是本來生活就夠煩了,遇見這種人,立馬讓他滾得遠遠的。
【九和意識到自己落入騙局的圈套時,已經太晚了。
她所謂的知己們紛紛背叛了自己,唯有原先的女性朋友還肯向她伸出援手。
打着肆意式戀愛的幌子,所謂的異性知己,一邊享受着她,一邊免于責任。
九和發現我和S在一起後,十分難以接受。
盡管她和S之間沒有過什麼,但作為曾經認同她理念的人,她不能接受這種背叛。
她似乎如嘴上所說的那般想要殺掉我。
瘋掉了嗎?
我聽不清她口中在念叨着什麼。
我無奈地說:S并非是好人,這一切由不得我。
如果說,之前的還是小打小鬧,後面事态朝着令我恐懼的方向奔馳而去。】
【九和告訴我,她恐怕得和我家裡的人談談了。她朝我露出虎牙,笑得極其甜美,我隻感到通身的寒意。
我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我央求着S幫我,對方向來隻是看戲之人,他搖搖頭。
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Z川夫人。】
吳仁興停止了演繹。
自我感覺良好。
周遭的前輩們并沒有提意見。
自己的替演面上始終帶着淺淺笑意。
喜悅,大喜悅。
他幾乎快要聽見雷動的掌聲,瞧見手抱鮮花朝着他尖叫的粉絲。
表哥算什麼東西?以後再無沈宴文,世間隻有吳影帝。
蘇臨身體往後靠,直到感受到椅背推過來的實物感,那種虛無感方落地。
不對。
不對。
差一些東西。
才能驗證他的猜想。
他隐約看見Z川夫人,和九和存在着某種關系。
吳仁興向别人讨要着意見,更多時候,是傾向于聽見誇贊。
卻真聽見幾句刺耳的批評聲,礙于說話者是前輩,他皮笑肉不笑地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