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木田獨步此刻心情究竟多麼複雜,旁人無法知曉,如果是平常的中也或許還能夠感知一二。
但是此刻中也已經沒有心思去關注其他了,短時間内來回兩次的時空躍遷成功刺激了中也隐藏在血脈中的本能。
與江戶川亂步分享完零食不久後他就陷入了冥冥世界之中。
眼前之物是現實無法描述的迷離,湛色眼瞳此刻狀若琉璃一片澄明。
時空幻象是怎樣的情景,迷亂又紛雜,天翻地覆的旋轉,支離破碎的扭曲,所見所感全然錯亂。
眼睛看不見那人模糊的身影,感受不到他的氣息,聽不到他的聲音。
蒙上的紗霧的模糊世界,就像幼年時通過誰手中的玻璃珠看世界一般。
“滋——滋滋——chu——”,男人的聲音模模糊糊聽起來還帶着詭異的電音,說是人聲實際上更像是破舊的收音機發出的喑啞不明的聲音。
少年人被包裹在虛化的薄膜裡,方寸之間好似成為獨立的空間,此世之外的所有被統統隔絕。
中也呆呆地坐立,僵硬的身軀無法挪動絲毫,直覺告訴他不需要動,這種事情一瞬間就會過去。
模糊間中也看見了一隻的手掌,被空間阻斷的手掌四面八方,歪歪扭扭,即使這樣依舊修長美麗。
男人手上的繃帶沾染了髒污,看着有些礙眼,中也不合時宜地想着,‘阿,繃帶該換了。’
啵——
薄膜被撕破的聲音。
阿,真清晰,這張欠揍的臉。
男人俊美的容顔突兀地出現在眼前,黯淡的湛藍色眼睛終于再次繪上溢彩流光。
不管幹什麼太宰治總是下意識地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中也的身上,即使一瞬間,他也能夠發現,那雙溢滿流光的眼睛突然有變得迷離。
即使模樣未變,太宰治卻感覺到自己的貓咪被什麼東西包裹阻隔。
太礙眼了。
真的是太礙眼了。
他神色冰冷地伸手過去,觸碰的一瞬間,看不見的隔膜化為泡影消失不見。
将少年緊緊擁入懷中,玩世不恭的笑意重新回到臉上。
少年人像是精緻的木偶,呆呆地依靠在青年懷裡,車上的人看着奇怪的兩人。
“貓崽怎麼了。”【中也】隐隐約約間從少年的反應中感覺到了不對勁,但是卻無法感知具體出了什麼問題。
“嗯?大概是累了。”青年溫柔地撫摸着少年的秀發,柔軟的橘色發絲撫摸起來好似在觸摸太陽,真是熾熱的溫度。
太宰治和中也和【中也】坐在一側。
對面是【太宰治】一行。
此刻所有人都能夠感覺到少年人的異常,不過這又怎樣,太宰治已經說了理由,即使是敷衍也他們也不能追根溯源。
倒是充當護花使者的太宰治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手掌,剛剛那一瞬間他的手掌确實觸碰到了某種東西。
無法确定存在的隔膜,不能言說的邊界線,是不能用常理界定的東西。
他雖然喚回中也的部分神志,但是中也此刻依舊沉淪在那裡,那個他目前無法涉及的領域——一個冥冥世界裡。
‘友好交流’中斷的【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瞧着對面二人,來自異世界的人每每在自己以為信息足夠解讀對方之時,新的謎題就會湧出讓他無法解讀。
越是深入挖掘越是感到嫉妒,越是解讀越是痛苦。
因為……太幸福了。
那個異世界的‘太宰治’實在是太過幸福了。
幸福地讓他想要發瘋。
一個沒有硝煙與戰争,沒有殺戮與死亡,沒有分離和悲傷的世界裡。
文字鑄就了緣分鎖鍊,将他渴望守護的種種盡數鍊接。
這是他無法擁有的極緻幸福。
【太宰治】看着對面的兩人,天光之下的陰影爬山青年俊美容顔,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神色晦暗。
隻是這片刻的陰郁很快就被打破了。
“你又在想什麼陰暗的東西,混蛋青花魚。”
【中也】對【太宰治】專用雷達瞬間發動,他本能的擡腳踹着【太宰治】打斷了青年一時的沉溺。
疼痛讓【太宰治】變得正常,他拍了拍褲腿上的塵灰,埋怨道:“中也你這暴力狂,好讨厭啊,真是太讨厭了。”
江戶川亂步圍觀者這兩對本質相同但是表現完全不同的組合,本來因為中也‘昏迷’而感到無聊的情緒都變得活潑起來。
‘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太宰】,這不都是被黑漆漆的小先生吃得死死的嗎。”
小插曲的出現,讓回程的道路不再那麼無聊了,武偵的大腦饒有興緻地觀察者眼前的四人組,四人間奇妙的羁絆與不可言說的秘密給予了他莫大的樂趣。
抵達橫濱之時已經是黃昏時分,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沉靜的雨水,降落在紛雜的大地,混亂如橫濱今日也迎來難得平靜,雖然有些暴風雨前的平靜意味。
此刻籠罩在中也周身隔膜也開始消除,隻是一時間中也還無法自由操控身軀。
太宰治如今有了自保能力,縱然軀體無法自如行動中也倒也不怎麼感到慌亂。他順應直覺沒有強行驅使力量恢複身體,而是心安理得頗為靠在太宰治肩上适應着大腦中新生的紛雜信息。
陷入詭谲狀态的中也,此刻的視野十分異常,他眼前是無法描繪的奇景,真實的世界在暴露在他的眼前。所見所知他無法言語隻能任由意識沉淪,直覺告示他這對他有好處。
漂亮的眼睛雖然含光,但此時卻像無機質的琉璃,他看着天空,浩瀚雲海之上,凡人肉眼不可分辨的萬裡之外,白鲸在躍動。
隐約間,繁星也印入眼睛。
漫天星辰,星球的塵屑,飛舞的妖精,夢幻的幽靈,彼岸遺留的鱗粉。
提燈妖怪,死亡不過七日的幽靈,詭異不知名的力量聚合,還有不知凡幾的人類。
世界全然展現在眼前。
阿,這個世界是這樣的模樣嗎,真漂亮啊。
不過真悲傷啊,被這個世界排斥的我們。
晶瑩的水珠自眼角落下,即使淚流也沒有任何情緒,隻是普通的生理淚水而已。
天空很快被人工的屏障的阻擋,暗色的天花闆,看起來并不如木紋的牆闆看着舒服,到處都是人迹,每一處每一絲都是星星點點的血迹,還有掃不去的污穢。
如沼澤般漆黑污濁的泥潭裡,不朽的光芒淩駕其上。
中也想要轉頭看去,那些點點星光,行走在泥叢之中的光芒,沾染着血色的不潔耀眼的光芒。
他感覺到了,不停地有污穢遊走,又不停地有光芒照射。
孕育出一幅虛幻而又壯闊的美景,散發着耀眼光芒的人們是誰?
沒有答案的旅程,抵達終點
颠簸的旅途瞬間結束,最後映射在腦海中的依舊是那張俊美的臉龐。
身體被輕柔地放在暄軟的床上,僅僅一瞬全身就被溫暖的柔軟包圍。
依舊是那隻漂亮修長的手掌,附在雙眼上手掌,微涼寬大,文人的手還有些許常年握筆留下的繭子,明明覆蓋在眼上并不算輕柔,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感覺那麼溫柔。
真舒服。
“睡吧!”
眼睑被人輕柔合上,甜蜜的黑色糾纏上中也的身體,意識瞬間墜落到另一個地方。
外界的紛擾如潮水般褪去,隻留下寂靜的黑暗。
“太宰。”似呢喃般的輕吟,消散在空氣裡。
少年人最終沉沉地睡去,太宰治放開遮蔽住少年雙眼的手掌。
雙目注視着睡美人。
青年側躺在少年身旁,青年身材高大,正好能夠攬過少年。
纖長的中指伸出,額頭、眉骨、鼻梁、嘴唇、下巴,一一滑落。
“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你到底看到了什麼,中也……”
青年攬着少年喃喃自語,以保護者的姿态擁抱着少年人,鸢色眼睛盯着少年一動不動,專注的讓人感到可怕。
直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才打斷了他詭異的注視。
敲門聲因為穿過門闆變得含糊不清起來。
青年起身扯過旁邊的薄毯,蓋在少年的身上。
與此同時他從懷中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揮灑出去,在看到所有的東西按照預期地停留在固定區域之後,他展開了結界。
做完這一切,他才朝着房門走去,随後他走出了房間,動作之間絲毫沒有讓人看見房内的情景。
寬闊的房間此時看去,充滿了魔幻的色彩,虹色的結界遍布房間。
畫着繁瑣咒言的符咒,貼在所有看見的牆面上,一時間這個本是待客所用的房間,成為被銅牆鐵壁圍裹的碉堡。
這間房子的防護是太宰治目前可以做到的極緻。
花開院秀吉的冊子,使用了之後才知道有多麼危險。
強大的術,危險的術,被表列為禁止的術,這本書中全部囊括。
那個男人甚至還曾研究過逆轉生死的術式雖然沒有成功但也留下不少功績,作為書的繼承者太宰治隻要想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颠覆世界秩序,足以見證‘書’之可怕。
同時也印證花開元秀吉和太宰治的天分之恐怖,無論是收集創造的花開元秀吉還是改進重構的太宰治,都是脫離了常識的怪物。
不過現如今比起來登峰造極的花開元秀吉,太宰治還比較稚嫩,有限的時間内他雖然記下了所有的術但是能夠使用也隻有前幾章所罷了。
不過這已經足夠他應急了,至少在中也失去行動力的時候保障他們的安全不成問題。
房門關閉的瞬間,本來處在原地的房間存在變得模糊起來,即使守候在原地他們也難以發現房門的存在。
“走吧。”身穿黑色和服的男人将左手放在衣襟裡面,俊美的面容瞬間冷肅起來。
來人聽到他命令下意識的轉身引路,沒有意識到半點不對,仿若聽從青年的命令天經地義。
這麼說也對,畢竟他可是‘太宰治’,在港|黑這裡‘太宰治’擁有不一樣的意義。
是的,這裡是港口Mafia。
太宰治和中也他們暫住房間就是港口Mafia的客房。
靜岡時告别日暮一家、歸還了所有的四魂之玉碎片之後他們就上了港口Mafia的車。
武偵的人中途的下車,太宰治拒絕了國木田獨步的邀請,直接跟着【中也】前往了港口Mafia。
對于他們兩個身份成謎的異界來客而言,選擇進入橫濱的三大勢力哪一方是個重要問題。
官方代表的橫濱異能特務科、鍊接黑白兩方的黃昏勢力武裝偵探社,以及純然黑暗的港口Mafia,隻有港口Mafia适合他們。
要問為什麼,武偵的力量稍顯薄弱無法幫助他們規避全部麻煩,異能特務科成分太過複雜真的進入無論主動還是被動總會受縛。
唯有港|黑力量足夠,成分相對簡單,最重要的是隻要利益足夠頭腦清晰他們可以全身而退。
青年瞟了一眼窗子外面,橫濱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明明煞氣遍布偏偏人類還能正常生活。
不過危險的生活環境也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淳樸’民風,比起來東京和靜岡,橫濱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繁華與危險共存的世界。
心思幾度流轉間,目的地到了。
厚重的大門,被人打開,即使大門洞開,内裡依舊昏暗,不可言狀的空間散發着一股難言危險詭異氣息。
踏入大門,好似進入了異度空間。
外表看着漆黑的空間,實際上也确實黑暗,隻有幾抹昏黃燭火用來照明。
蠟燭的柔光有限,勉勉強強能夠讓人看清屋中模樣。
太宰治看向主座上的男人,他穿着黑色高領西裝外套,脖頸間圍着紅色圍巾,昏暗的光芒照射在男人蒼白的臉上,他的身旁身穿紅裙的少女輕輕吟唱。
宛若兩個蒼白的吸血鬼。
“歡迎來到港口Mafia,太宰君。”
紅色的眼睛似乎沁了血漿。
“哦呀哦呀,這可真是大驚喜,港|黑首領竟然是‘森先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