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層層阻礙,雲玘看不見車外的解桓,但聽金桃提起他,一絲痛苦、悔恨的情緒随即湧上心間。
昨晚要是不去找他,就好了。
她歎口氣。
“公主,”金桃撫上她被衫袖覆蓋的手腕,“您的手腕受傷了麼?”
雲玘被摸到痛處,蹙眉拂開金桃,道:“沒有。”
“可解世子總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個呀,”金桃不死心,“讓奴看一眼吧,也許您提刀時,扭到手了呢?羽林騎的佩刀銅鑄鐵打,重得不得了,您握了那麼久,哪吃得消呀?”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雲玘怫然不悅,“你信他不信我,他才是你的主子吧?”
金桃悻悻收回手:“奴婢也是怕公主真地受傷嘛。”
聞言,雲玘神色緩和下來,輕聲開口:“你去告訴世子,我很好,多謝他關心。”
金桃觑着雲玘臉色,心下奇怪。
世子主動問起公主,公主怎麼是這樣冷淡的反應呢?
還有世子爺,他向來對公主避之不及,今兒居然會自己追上來問話。
他們之間,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可這一路,她都跟在公主身邊随侍,并不曾見他們有過往來呀。
想到這裡,金桃莫名記起公主身上的男子掌印,心猛地一提。
那個登徒子,該不會是解世子吧?
稍加思索,她很快又否認了這一點。
解世子從前三翻四次拒絕公主,連先皇賜婚,他都沒答應。
他本有堂堂正正尚公主的機會呀,要真有意,當初早做了驸馬了。
但若不是他,那人又會是誰呢?
金桃百思不得其解,帶着滿肚子疑問往外面退去。
車門打開,垂墜的鮮紅羅紗被風卷起。
雲玘明知有屏風遮擋,外面的人什麼也看不見,但還是縮着身子,往裡側挪了挪。
她不想這麼快就面對解桓。
尤其是在昨夜之後。
撩開衣袖,腕間兩團間隔不遠的青紫色的淤痕映入眼簾,雲玘垂眸看着大小形狀,猜測應是地上撿的土塊擊打造成的。
石子尖利,打在身上,青紫沒有這麼平勻。
前世受傷太多,分辨淤痕,她要算是大家了。
多諷刺。
雲玘拉開奁台下的的抽屜,找出藥膏,塗在傷處。
清涼膏體緩解了傷處的痛意,她指腹在腕間轉着圈,暗想,既然解桓來問了,那這其中一處,肯定是他的手筆。
從淤痕來看,這倆土塊不是連發,卻幾乎同時打中了她。
力道也不同。
說明是兩個人打出來的。
有此等臂力和準頭的人,解桓算一個。
另一個,會是野利義嗎?
正琢磨着,金桃去而複返,像要哭似的癟着嘴。
雲玘扯扯衣袖蓋住手腕,奇道:“你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
金桃是個能容人的豁達性子,在她印象裡,金桃很少在她跟前露出這副神情。
“還不是解世子,”金桃說,“他罵奴身為公主侍婢,沒用極了!”
雲玘不禁訝然擡眉,解桓可不像這種人啊。
她疑惑問金桃:“他原話怎麼說的?”
金桃道:“奴婢出去,跟世子轉達了您的話,他就問,沒看到傷麼,奴婢回公主自己說了沒事,那就是沒事啊。世子聽了,冷着臉兇奴一眼,說了句‘沒用的婢子’,把這個扔到奴懷裡,就趕着馬走開了。”
她舉起一隻樸素的小巧瓷瓶給雲玘看。
雲玘接過來,拔掉木塞,聞了聞,像是藥,更覺驚奇。
解桓給她送藥?
“公主别亂聞呀,”金桃拿回瓷瓶,塞好瓶口,“奴婢也猜出是藥了。奴婢隻是氣世子瞧不起人,他這一看就是給那些皮糙肉厚的男人用的,您若用藥,咱們有的是禦醫和藥官,哪用得上他這個?”
她把瓷瓶放進奁台最底層的抽屜裡。
雲玘大概明白了金桃為什麼委屈。
金桃心眼憨實,自幼到她身邊侍奉,多年來盡忠職守,最怕别人說自己無用。
雲玘好笑:“我罵你的時候,也沒見你多難受,外人随口一句話,你就計較得要發狂。到底誰是你主子?”
“就是外人才要計較,”金桃見她展顔笑了,也開懷起來,“您是奴婢的主子,罵奴婢什麼都應該。可世子那樣說,别人聽了,還以為奴婢憊懶,對您不盡心呢。”
“你話太密了,”雲玘後仰靠在隐囊上,“閉嘴歇會兒,也讓我耳朵清靜清靜吧。”
金桃笑眯眯放下簾子,果然安靜走到外面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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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爾春從大齊都城回來,說起皇帝的妹妹,直搖頭。
【雖未曾有幸見上一面,但這位慧光公主在都城的名聲并不好,傳言都說她的美貌天下無雙,但很是驕縱任性。想也知道,皇帝的女兒,嬌生慣養,肯定不同于尋常女人。不過,娶個出身高貴的妻子,做丈夫的,總是要吃些苦頭的嘛。】
義父聽了他的話,大覺無趣,對這門婚事便不怎麼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