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其他人一起轉過身來,一個身材高大的Alpha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這位主任西裝革履,穿着打扮似是十分講究,看上約莫四五十歲,長相出乎意料地英俊,臉不顯老,倒是頭發白了些。他身形高而健碩,站在那裡,表情淡淡,自帶着一陣不怒自威的氣場,其餘研究員也是各地拔尖兒拔出來的,到了他面前也全成了地下平平無奇的泥沙似的。
他瞥了一眼膠囊艙裡的人,那人頭上的黑布沒有被取下來,瘦削的身上隐隐有幾道年歲已久的疤痕,他靜靜地被控制在裡面,艙裡的藥水一點一點灌入,直到蓋過他的肩膀時方才停下。
Alpha照例看過每個人的工作,在目光觸及主屏幕上的某一項數據時,他突然頓住,定定地看了很久都沒說話。
實驗室内的幾人不敢出聲驚擾他,但主任簡直像是被這個數據給魇住了似的,最後還是有人膽大包天地問了句:“主任,有問題嗎?”
Alpha瞳孔輕輕震顫了一下,随後很快恢複正常。
“沒事。”
突然,主任說:“把他頭上的布取了。”
其餘人愣了一下,這個要求在實驗室很少見。他們做的事情,本質上和殺人無異,隻有一直把這些人不當人看,或者幹脆将他們的臉都遮擋起來,這樣死了就死了,沖擊力沒有真正的殺人來的那麼大。
但是主任發話,實驗室沒人敢不從。
立刻就有人爬上去,從上方打開艙口,将那遮蓋人臉的黑色布頭套拿了出來。
頓時,全實驗室的人都倒吸了口氣。
這樣直白的看到活人被浸泡其中,對他們來說也是第一次……第一次這樣直白的看到,他們正在殺人。而這次殺的還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
他模樣精緻,臉上每一處的雕琢都比市面上的娃娃還要精巧,而此刻,這個美麗的青年正在艙内閉着眼睛仿佛沉沉睡去。
霎時間,在衆人各懷心思時,主任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并不引人注目。他死死盯着艙内人的臉,聲音冷得仿佛能榨出冰渣:“全都出去。”
大而空曠的實驗室内頓時隻剩下主任和艙中浸泡着的青年。
主任的眼睛幾乎不敢眨,像是看見了什麼美好的夢,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就會弄丢了似的。不知過了多久,他微微張了張嘴:“雲……”
艙内青年剛才還一副被打藥弄暈了的模樣,聽見這個奇怪的聲音,懶得再繼續裝下去了,皺皺眉頭緩緩掀起了眼皮。
兩人一高一矮地隔着艙壁對視上。
“你……”主任癡癡地看着他,英俊而冷漠的臉上鮮有地出現了複雜的情緒。
雲榷沒見過這個人。
但他眼底的情緒卻複雜到有一瞬間幾乎把自己感染。
能感染到小機器人的感情很少見,雲榷一時間也有些好奇了,這人是誰?
他試着開口,但是艙内空氣很稀有,幾乎隻能維持呼吸。
主任對此心知肚明,他靜靜地看了雲榷一會兒,兩人對視着,一言不發地各自進行着自己的頭腦風暴。
片刻後,主任垂下眼,轉身離去。
雲榷重新閉上了眼睛。
主任走了出去,卻對其餘研究員說:“繼續做,加快進度,今天出結果。”
研究員有人追上來問了句:“您,您的意思是今天的數據都沒問題?”
他們已經在這一項上磨了很長時間,每次主任來幾乎都是給他們劈頭蓋臉一頓罵。
主任瞥了他一眼:“你對我的專業有意見?”
研究員渾身一涼,立刻說:“今天我們一定加快速度。”
要是真能把這個難關挺過去,他們可就立了大功了!
一群麻木的人重新燃起了一點希望,在看到主屏幕上進度越來越接近滿,他們這個實驗從來沒有這樣順利過!今天一定是上帝保佑。
最後一項了。
處處充滿着高科技的實驗室内,機器操作着實驗過程,人操控着機器。
随着血液提取液“嘀嗒”滴入,甚至沒來得及回收尾音。
瞬間,“轟”一聲巨響——實驗室爆炸了!
火浪花一樣撲襲着四面八方,将一切都卷進自己一片熾烈的火海之中。
緊接着,一處引燃一處,連續得像多米諾骨牌似的,霎時火光四濺,盤據已久的巨大的A基地生物實驗室不到半分鐘内就炸掉了一半多。
除了當場炸死的,其餘人驚叫着逃生,一時間,這個曾經讓普通人聞風喪膽的地獄,一視同仁地将所有人都拉進了地獄火之中,鍛造成了真正的、肉眼可見的人間煉獄。
雲榷算好時間準備逃生,按照他的計劃,自己輕則半身燒傷,重則丢半條小命,反正隻要不死,這兩個結果他都能接受——但唯獨沒想到,在他動手之前,爆炸前夕的那一刻,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出現了。
宋秉初仿佛是從天而降,閃現似的出現在了雲榷眼前,雲榷甚至來不及看清他,他便一拳打碎了艙壁,将雲榷整個人強行撈進懷裡,向外撲去,死死護着。
雲榷極少有危險時候被人護得這樣緊,那壓着他的手力道大的仿佛能把他摁碎了,卻還死死不肯松開半分力氣,堅硬地以肉身相護,哪怕雲榷被接連的爆炸聲轟得失聰,暈眩過去,醒來後也成了這場事故裡唯一一個毫發無傷的人。
他上身裹着宋秉初的衣服,四下張望,入目盡是焦黑的,仿佛能看到無數人的屍體混雜在灰燼裡。他從“屍山”裡爬出來——
發現宋秉初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