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榷花了一秒反應過來是陸先生,他扒拉着鍋裡的飯,小口小口見縫插針地往嘴裡塞着:“帶去問了幾句話就暫時放回來了,近期不能出門。”
“哦,我過幾天過去。”陸先生說。
他原本就是沒話找話地彙報一句,沒成想雲榷聽了之後竟然沉吟了會兒,催促道:“最快多久能來?”
陸先生心髒咚地被擊中了一下,第一次感覺到這種被孩子需要的感覺,立刻父愛爆棚地把七天的工作量壓縮到一天,一咬牙,說:“後天。”
“好。”
等父愛平緩一些了,陸先生立刻意識到裡面有貓膩:“你打什麼主意呢?急着幹嘛去?别說是劫獄。”
“嗯……他們會對SS級的Alpha做什麼嗎?”雲榷突然問。
陸先生呵呵一聲冷笑:“他們能對SS級Alpha做得了什麼啊?最多關幾天,還要靠人家配合,要真遇到不配合的,你以為聯盟那紙糊的監獄能關得住宋秉初這個級别的戰鬥機器?”
雲榷哦了聲,松快了不少:“那我管他幹什麼,他待兩天回來就好了。”
“那你是急着幹什麼去呢?”陸先生沒被他的思路帶跑,精準地繞回痛處。
雲榷半晌沒吭聲。
陸先生即便不知道具體的,也知道他大概要去做些危險的事,然而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勸阻的話——雲榷這性格明擺着又随爹又随媽,他是一句斥責也不敢有——隻好十分突然地說起:“恢複大概需要三天左右,你得等身體的激素平衡下來,三天夠代謝一輪的。不過你的Alpha腺體很弱,基本沒怎麼發育,雖然理論上恢複Alpha激素之後身體能比當Omega的時候健碩一點,但暫時也健碩不到哪兒去——聽見了沒?”
“哦。”雲榷繼續見縫插針地吃着飯。
陸先生又啰啰嗦嗦交代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但居然一句都沒問雲榷究竟是要幹什麼。
但在被這麼陌生的絮絮叨叨地關心了一通之後,雲榷鬼使神差地在挂電話之前說:“宋唯先應該會因為證據不足被提前放出來。”
陸先生聽完,沉默了很久。
雲榷以為他沒懂,剛準備生疏地繼續解釋什麼,就聽到陸先生幾乎無奈地笑了一聲,歎氣似的說:“想做什麼就去做,有氣就去撒,别憋着就行。後天聯系你。”
他聽懂了。
雲榷拿着已經挂斷的手機愣了幾秒。
很快又被飯香味勾引,繼續弓腰打掃着鍋裡的飯菜。
陸先生最後也沒能在短時間内找到止痛的好辦法,一邊怒斥自己的腦子老化了不好使,一邊罵罵咧咧地給雲榷想辦法借外力止痛。
最後收到雲榷一句平靜的:“我很耐痛。”
頓時一肚子氣煙消雲散,咬緊後槽牙半晌沒能從心疼和懊惱裡緩回神。
這陣心疼一直到看見雲榷術後滿臉冷汗,安安靜靜閉眼躺着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他像被刺激了大腦似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就先說:“你跟你媽媽很像。”
雲榷勉強地掀開眼皮,“哦,她長什麼樣?”
陸先生盯着他看了兩眼,收回視線,冷哼一聲,莫名豎起了驕傲的尾巴:“比你更漂亮。”
雲榷蒼白着唇色笑了一聲,難得自戀一回:“那很漂亮了。”
雲榷繞過門口明裡暗裡的守衛翻回家,在家一口氣躺夠了三天,躺得他骨頭都酥了。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照鏡子觀察鏡子中自己的一些細微變化,以及聽說宋唯先被暫時釋放的消息。
等到三天期限一過,他就整理好自己,穿着幹淨得體的白襯衣,态度溫和地表示要去看看自己的養父。
這“大孝子”一己之力靠嘴把養父從大牢裡說了出來,上面氣歸氣又不好明着礙着他們的父子親情,隻好通過了這位大孝子要去探望的審批。
雲榷步履緩慢地一步步走進宋家老宅,隐約能看到那個十多歲的髒髒舊舊的自己曾經走在這路上時候的樣子。
老宅裡裝潢沒變,卻因為被封鎖許久,無人打掃而蒙上了一層灰塵,再次來到這裡的雲榷衣着像當年宋家的地闆那樣不染纖塵。
雲榷一擡頭,看到站在二樓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整個人似蒼老了十歲的宋唯先。
他勾起唇角:“上将先生,我來看你。”
*
大孝子雲榷的探親時間為一小時。他在一小時後準時推開了宋宅的大門,輕扯了一下連褶皺都沒有多一條的西服外套,柔和地對守衛一笑:“我先走了。”
守衛不疑有他,回以颔首。
第三天,上面收到有人郵寄過去的最新證據,緊急提審宋唯先。
守衛領着浩浩蕩蕩一群武裝力量進入宋宅,内部安靜得仿佛沒有活人居住,但一個老人又能鬧出多大動靜呢?一群人例行公事地上了二樓,推開書房的門——
看到了被做成植物人的宋唯先,全身上下隻餘一雙滿布紅血絲的眼睛能動,正瞠目欲裂地瞪視着來人。
在即将硝煙橫飛、戰争一觸即發的緊繃狀态中,首都一區張貼出了一張迅速席卷各大網絡社交平台的通緝令。
【雲榷,Omega,身高181,特征為後腰處的紅鳥胎記,因犯故意傷人罪畏罪潛逃……】
通緝令上張貼着雲榷在首都大學入職時拍的照片,精緻的五官和這白皙臉龐相輔相成,擔得起一句眉目如畫,一雙不見風情隻有無辜的奇特桃花眼,正黯淡無光地平視着鏡頭。嘴角挂着一抹淺淡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