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兄長之命來安慰母親的傅容還沒進屋就聽到了母親委屈的哭聲,他腳步一頓就想逃,不想被小妹佩玉一把抓住了。
“三哥,二哥說了讓我們來勸勸母親,你又想逃?”她氣鼓鼓地瞪着他。
站在一旁的長姐佩蘭忍不住笑了,“你别想逃,母親是最疼你的,你進去勸幾句比我們有用。”
“我又不知道說什麼,二哥也真是的,母親想要擺婆婆威風就讓她擺,那人受點罪怎麼了。”傅容抱怨道。
“你胡說什麼呢!你這話少說,母親本就做得不對,你也這麼大了,不能跟母親一樣聽着什麼就是什麼,你就算不信别人,難道祖母和你二哥你也不信,什麼那人這人的,她既然和你二哥成婚了,你就要叫一聲二嫂,省的别人還以為我們傅家不懂禮數。”佩蘭教訓他道
那件事雖說沒有證據說是孟家做得,可孟家也拿不出證據跟他們無關,不然他們為什麼要默認。
可面對着長姐的厲色,傅容隻是随意的點了下頭,大不了以後遠着她一點行了吧,這樣他也不用叫她什麼二嫂了。
佩玉在一旁裝鹌鹑,就怕被長姐點名,這些日子她被母親拘着,好像對新嫂子禮數也不周到。
可沒想到長姐歎了口氣,竟然輕輕放過了:“走吧,母親哭的也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許氏一回來就躲進内室哭,越哭越傷心,想起死去的丈夫和大兒子更是傷心,要是他們在,她今天怎麼會這麼丢臉,丈夫一定會維護着她,兒子也一定是站在她這邊的,不想老二,隻知道冷着臉對她。
這麼一想她就哭的更傷心了,下人們怎麼勸都沒用,聽到門外說七郎和兩位小姐來了,她們臉上一松。
七郎來了就好,夫人最疼七郎,他說幾句話比她們一籮筐話好使。
果然,聽說兒子來了,許氏睜着紅腫的眼泡就往門外尋找,見他來了習慣性就想把他摟進懷裡哭一場。
“娘,我都多大了,你抱妹妹吧。”說完就把小妹佩玉往她懷裡一塞。
許氏臉色一變,神情立馬更委屈了:“你是不是還怪我,是你爹爹和祖父做的主,母親也不想的,你二叔……”
佩蘭心猛跳了一下,在七郎變臉前忙端起手邊的溫茶截斷許氏接下來的的話:“娘,口渴了吧,您喝杯茶。”
許氏哭了大半日确實也有些渴了,接過來喝了半盞,她好像才發現來人一樣:“是佩蘭啊,你來了雙兒呢?娘沒什麼事,你明日不是要回去嗎?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她都來了這麼久了,現在才發現,這就是她母親,永遠眼裡隻能裝一個人,以前眼中隻有父親,如今七郎是她的眼珠子。
“雙兒乳娘帶着呢,東西也都收拾差不多了,我想着明日回去了怕是短時間不會回來了,想着來陪陪母親。”
許氏聽了大女兒這話很是欣慰:“還是你心疼孝順母親。”
“弟弟妹妹們也很孝順母親的,還是二弟提醒我要來多陪陪您的。”佩蘭知道母親對二弟有心結,故意有心勸和。
聽她提起傅淩,她眼神中滿是不在乎:“他要真孝順剛剛在宴席上就不會讓我那麼丢臉,他如今是娶了媳婦忘了娘,連你們祖父、父親、兄長的仇都忘了。”
佩蘭看她又要哭起來,連忙接過丫鬟手中的溫帕子給她擦拭:“娘怎麼能這麼說,二弟也是為了大局,孟家詩書傳世是百年大族,天下讀書人人敬仰,他們家女兒要是在我們傅家受到這種苛待,這傳出去娘的名聲可就壞了。”
這話許氏不同意:“怎麼就是苛待了,媳婦伺候婆婆這也是規矩,她們家是讀書人家,難道孝順公婆不是應該的。”
佩蘭輕輕地撫着許氏的後背:“娘說的是,孝順公婆是應該的,可我們傅家不是小戶人家,家中奴仆成群,伺候母親的光大丫頭就有十來個,若新媳婦還要幹這種粗活,這些奴婢也不用留了。”
許氏被她說的不出聲了,佩蘭看了一眼補充道:“母親若想親近新婦,不如就讓她每日來請安好了,也要能和母親多多相處相處。”
傅家是沒有早起請安的規矩,那還是許氏剛嫁進來沒多久老夫人給取消了,說是不想折騰,若如今許氏想新媳婦給她請安,那她自己也就要去給老夫人請安。
她都二十多年沒有早起去請安過了,這安逸日子過慣了,她那裡受得住,這不是折騰新婦,這是折騰她自己。
許氏沒有應,不過想到今日在孟家那老奴手中吃的虧,她就就讓她知道知道傅家也是有規矩的,她看了一眼兒女,并不想把這個主意告訴他們。
“你也是,你二弟護着新婦,你也不幫娘說幾句話。”
佩蘭苦笑道:“娘,我怎麼說,我就是被婆婆折騰過的新媳婦,要不是二弟把傅家撐起來了,我哪還有如今的日子。”
許氏一臉懊悔,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娘不是那個意思,那老虔婆如今可還為難你?要是她還要刁難你,我讓你二弟去平城給你撐腰。”
傅容臉一寒:“我就說那姓趙的怎麼沒來,原來是不敢來,姐他們要是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平城把姓趙的揍一頓。”
“什麼姓趙的,那是你姐夫。”許氏責罵兒子道。
傅容冷哼一聲,偏過頭。
佩玉也走到長姐面前,叫了一聲姐姐,想要安慰她。
佩蘭眼眶熱熱的,其實她還是命很好的,有關心疼愛她的家人,母親雖然偏心,做事不着調,可對她還是很疼愛的。
“現在挺好的,有二弟和三弟他們哪敢欺負我。”
傅容心裡明白,這趙家勢利眼,如今河東又在他們傅家手中了,他們自然不敢薄待姐姐,那都是二哥厲害,不過他也會努力的,以後也會成長為姐姐和小妹的依靠。
屠嬌嬌洗漱完正要爬到床上歇息時傅淩回來了,除了她自己,其他人臉上都很高興。
其中屬房嬷嬷最高興,藏不住的那種,要不是時間不對,她可能都要給小夫妻倆上兩壺酒了,關門出去時一直朝屠嬌嬌使眼色。
這是要她把握時機,趕緊把房給她圓咯。
屠嬌嬌打了個激靈,把被子緊緊卷在身上,這樣才有感全感。
房嬷嬷太可怕了,把她洗腦的也覺得這是個機會了,太可怕了
她可是正緊女孩,大家閨秀,怎麼能這麼随便跟男人睡了。
何況,她不是孟舒玉,是屠嬌嬌!
就算他長得好看也不行,她是有底線的人。
傅淩出來時見到的就是蟬蛹一樣的屠嬌嬌,心裡不由覺得好笑,這是防誰呢
他蓋上另一床被子在外側躺下,床很大,兩人雖然隔了個楚河漢界,可那馨香還是不停往他鼻子裡鑽。
就躺了這麼一會兒,他都覺得自己渾身被軟香腌透了。
他提醒自己不是真回來睡覺的,他得從她嘴裡确認一些東西。
他試圖讓自己的表現不要太刻意,又放輕了自己的聲音:“睡了?”
屠嬌嬌臉都被悶紅了,這個時候正在透氣呢,不妨被他聲音吓了一跳,卷起來的被子都動了一下。
這動靜就算說睡了别人也不會信啊,她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要是他的要求太過分的話,她肯定要拒絕的。
她希望傅淩還是像之前一樣冷冰冰多好,半夜談心什麼的,他們真不适合。
可是等了半天,傅淩的第二句話都沒有出口,屠嬌嬌不解,他真就是為了确定她睡沒睡?
屠嬌嬌是個沒什麼耐心的人,她提着心等了那麼久,然後就給她來了這一出。
要這樣的話她可就不困了。
她唰的掀開被子半起身轉過來看着他,兩眼睛亮晶晶都能冒火了。
傅淩還在措辭,想着從哪裡切入話題才不會太過突兀,也不會引起她的懷疑。
可他是真沒想到,她竟然反應這麼大。
“你……你不冷嗎?”傅淩問道
被他一提醒,屠嬌嬌也覺得身上涼飄飄的,她趕忙縮緊被窩裡。
“是不是不适應太原的氣候。”
屠嬌嬌吸了一下鼻子,點頭:“這是我過的最冷的冬天,比我家那邊冷多了,不過你們這屋裡好,都不用燒炭,火牆很舒服。。”
“我記得洛京也有不少人家用火牆,孟家沒有嗎?”傅淩覺得有些奇怪。
屠嬌嬌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哪知道孟家有沒有,她又沒有在孟家過冬天,“有……有吧。”
“你們家藏書樓是不是還不讓取暖呢?”
怎麼又問她不知道的事情,“怎麼問這個?”
陷入回憶中的傅淩好像溫和了許多:“我去過你們家藏書樓,冬天去的,那裡面可真冷。”
屠嬌嬌訝異,他竟然去過孟家藏書樓。
“你……你去過洛京?”
傅淩不知道想到什麼,神色頓了下,嗯道:“在洛京住過幾年。”
他竟然在洛京住過,屠嬌嬌暗暗記在心裡,看來以後不能在他面前提起洛京的事情,容易露馬腳。
可她不想提,有人會提,傅淩還在靠着回憶洛京打掉她的心防,拉近關系呢。
“洛京的西市還是以前那麼熱鬧嗎?”
屠嬌嬌嗯了一聲,用手打了幾個哈欠,就裝睡糊弄了過去,那什麼西市她都沒有怎麼逛過,他獨自回憶去吧。
傅淩看她轉過身睡去,眼神有些發沉,看來這招沒用,女子遠嫁丈夫陪着回憶故鄉,不是應該很激動嗎?她竟然還能睡的着,不是一般人。
他盯了半日,見她呼吸越開越平穩,還真熟睡了,頹然地閉上眼,沒勾起她的思鄉情,倒是把他記憶深處的東西勾起來了。
洛京,那感覺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傅淩苦笑,眼神中不見追憶,依舊清冷冷的。
次日,衆人送走了傅佩蘭母女,傅家人的日子又回歸到了以往,家裡多添一個人其他人并沒有受到影響。
要說不一樣的,就是傅淩留在家裡的時間變多了,如今他很少睡在前院,睡前還會和屠嬌嬌聊一會天,雖然是尬聊,雙方都忍極其難受,但這變化足以讓房嬷嬷高興了。
情分嗎都是處出來的,隻要小兩口有話說,那夫妻恩愛也就不遠了,等小姐再生個孩子,她在傅家也就徹底立住腳了。
如今要擔心的就是婆媳矛盾,上次房嬷嬷讓許氏丢了面子,婆媳過招,定然還有下招。
這下招來的很快,許氏派了身邊大丫鬟福滿送來了一本書,說是傅家家規。
福滿不敢看屠嬌嬌,眼神飄來飄去,一看就有鬼。
“少……少夫人,大夫人說要您十日内把家規背……背熟,她會考校您的。”
這頭都快低到胸口了,看來也下人都知道這是許氏在故意為難她了,屠嬌嬌把書在手中拍了兩下。
說不定這家規都是現編的。
“你回去告訴婆母,就說我一定會好好背的,不辜負婆母的慈心好意。”
福滿心想真是好脾氣,被婆母叨難還能笑盈盈的,可惜了,大夫人怎麼都不會喜歡這個兒媳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