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弋是小隊隊長。
想來在隊伍中也有一定的話語權。
最好的辦法還是跟他談一談。
四隻小狗喝飽了奶小肚子都鼓起來,剩餘的羊奶就交給虎子來清理,時枌拿旁邊的舊布給小狗們擦嘴擦手,收拾幹淨了才放到鋪好的窩裡面。
小狗們開始疊疊樂,你壓着我我壓着你閉着眼睛睡覺,一身奶味。
看得西芹心都化了。
時枌摸摸小狗們,又把奶盆收好,看着夕陽西沉,小狗像是感應到她的手心往上頂了幾下,鼻子也跟着嗅了嗅。
小狗中三隻遺傳爸爸的虎斑,老大老二跟親爹差不多,老三通身全黑,老四是最小的,顔色偏黃,有黑色斑紋,勉強也算是小虎斑,但是斑紋比老大要少一些,個子也偏瘦小,常常被壓在中間,時枌擔心它被壓壞每次看見都會給它們挪挪位置,平時喂食也會盯着老四吃飽,現在出生半個月了,老四體型跟哥哥姐姐們看着差不多了時枌才沒幹擾。
可能是大熊平時教過它們,小狗們拉臭臭都會出窩去菜地裡拉,時枌也見過虎子把崽子們叼到菜地讓它們拉,因此現在狗窩裡都是幹幹淨淨的。
小狗長得快,幾乎一天一個樣。
葉枝蔚幫忙做的新狗窩,大熊跟虎子是單狗單間,屋頂改成了人字形,鋪了一層防水油布,内裡墊了稻草跟舊衣服,小狗們的窩要大一些,簡單的拿木闆蓋了頂,因為等小狗長大時枌還得給它們單獨做窩,現在做也沒什麼用。
西芹忽然問時枌有沒有不要的布料舊衣服或者棉花。
“我看它們很快長大,到時候也得去屋子裡住的吧?我會做狗窩,就那種塞棉花的墊子,這個很簡單的。”
時枌倒是有不少。
喪屍爆發後死的人太多了,這周邊除了陽縣這個小縣城也有不少人家,基本上都沒能活下來,她搜集的物資當中自然也有不少舊衣服舊布,至于棉花是她去年收獲的,用來做棉被還剩下了不少。
不過狗窩可以先放一放,時枌先去後院看看骨粉燒的怎麼樣了。
經過大半天的燃燒,趙弋時不時經過會幫忙給屍體翻面,再添柴,這會兒已經燒得差不多了。
大坑裡喪屍屍體下沉了一大半,幾乎是貼着坑底,底下溫度還沒有完全降下去,隐隐有火星,時枌隻能站在坑外拿鐵鍬不斷翻動碎骨頭來降溫,再拿鐵鍬拍一拍,把骨頭拍得更碎一些。
這樣等明天白天再收集起來壓碎,就可以當成骨粉施肥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時枌在坑邊幹得熱火朝天,看樣子差不多了才收手,擡手擦汗時,正好有人遞過來一杯水。
時枌擡眼看向來人。
趙隊長一手一個玻璃杯,站在離她半米左右的距離遞過來,一聲不吭。
時枌:“謝謝。”
接過,一口氣喝完。
“你可以給我們安排一點事情做。”他說。
顯然,這個“我們”包括他、西池還有孫金。
“可以嗎?”時枌挑眉。
女孩額間有薄汗,一雙眼睛在夜色中卻顯得格外明亮不帶一絲疲憊,甚至還有幾分揶揄挑釁意味。
那雙眼睛似乎是在問:我能使喚得了你跟你隊員嗎?
“可以。”趙弋點頭。
他向來說話算話。
“那正好,”時枌揚起一個笑來,“靠牆的那些牲畜欄需要清掃,水管可以接過去清洗,當然,要先清掃一遍,收集糞便作為肥料。”
此話一出趙隊都沉默了。
“全部?”
“掃都掃了,反正也不多嘛。”
趙弋平靜地深吸了一口氣。
“好。”
***
陽縣。
經過趙隊帶人“掃蕩”,此時的陽縣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喪屍外已經沒有了屍潮的威脅。
原本他們以為屍潮前方是更多的喪屍,結果沒想到它們的目的地是陽縣,距離不算太遠,隻要人手足、子彈夠,就能清理幹淨。
“不愧是‘清道夫’啊……”
秦豐一邊幹活一邊感慨。
他跟葉枝蔚到陽縣這一路沿途見到不少屍體,大部分都是後頸破開、頭骨炸裂,小部分傷口錯落一眼就能看出紮了幾刀才能破壞脊椎,——明顯是西池在練手。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殺喪屍。
趙弋跟他們不一樣,早早就是保護區高級指揮官,而高級指揮官又被他們戲稱為“清道夫”。
畢竟他們的宗旨是:徹底清理喪屍。
保護區對指揮官的選拔極其嚴格,首先要求是要有野外求生能力以及極強的身體素質,這兩點參考末世前特種兵選拔标準,其次是三個月内積分過萬,而趙弋這人,秦豐偷看過他手表上的積分餘額,他數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六位數。
要知道保護區附近喪屍已經極少,指揮官跟普通士兵隻能靠外出任務賺取積分,保護區成立十四年,趙弋也才二十七,就算他從十六歲開始殺喪屍,他一年得殺多少才能攢這麼多?說是喪屍收割機也不為過。
喪屍收割機的清理下,秦豐跟葉枝蔚沒費多少功夫就到了倉庫門口。
所謂陽縣,實際已經縮小到了很小的區域,以倉庫為中心構建起了防護,看規模在此生活的人數百人左右,他們屍體腐爛程度跟随着屍潮而來的喪屍有着明顯的區别,一眼就能看出。
秦豐正在想辦法開鎖,眼角餘光瞥到葉枝蔚愣在一處沒動,扭頭想提醒句什麼,就看見她面前的畫面。
那不是喪屍,是正常屍體模樣,一身軍裝,身體被槍帶挂在牆上突起的一處鐵尖,後腦炸開,保留下一張完好的臉,腳邊安靜躺着一支手槍。
他們并不知曉這裡發生過什麼。
是被屍潮沖垮防護以至淪陷?還是另有其人試圖占領?
而他們面前這個看上去中年人模樣的士兵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會挂在這裡,親手了結自己的生命。
末世初期,的确曾有一部分人堅持認為喪屍與人一樣,隻是短暫迷失了心智,如果研制出解藥就能拯救所有轉變的喪屍。他們不忍心對曾經的同伴下手,試圖圈禁喪屍靜靜等待救世主到來的那天。
結果是被圈禁的喪屍意外爆發,迅速感染了整個村子的人。
秦豐是堅定認為“喪屍不可逆”的那一部分,隻要這個世上沒有起死回生的藥,他就永遠不會相信這群被打斷手腳、内髒脫落的行屍走肉能有重新變回人的那天。
面前這具中年男人安靜閉着眼。
秦豐歎了口氣,拉起葉枝蔚的手腕,“别看了,找點工具把倉庫打開,等忙完咱們再抽空給他挖個坑埋了。”
單人單坑埋了,這是末世時代對屍體的最高敬意。
如果知曉姓名生平還能立個碑,但他們素昧平生,再加上他們也沒辦法在這裡耽誤太久,儀式精簡一點也正常。
葉枝蔚卻扭頭古怪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正常死人的眼睛是睜開的吧?”
“啊?”
葉枝蔚抿了抿唇,重新解釋了一遍:“正常的死人眼睛是無法閉上的,因為屍體僵硬肌肉固定了,就算用手合上也會再次打開。”
秦豐再看向這具看似安詳的閉眼屍體,後背猛的蹿上一股涼意。
“你的意思是……别人來過……可能還不止一次,幫他閉眼?”秦豐腦子有點亂,“那有沒有可能是昨晚老趙他們幹的?”
他們正在說話,面對着他們的屍體忽然睜開了眼。
那雙帶着死灰的棕色瞳孔越過他們,定定地注視着某個方向。
這張灰白的臉,因為這個睜眼的動作莫名染上幾分活人般的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