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話說得好,錢非萬能,但沒錢萬萬不能。
最直觀的一點就是,盡管許多人都在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但基地的出生率并沒有過分下降,始終維持在一個比較穩定的水平。
原因并不是婦産科技術多麼發達、生育任務多麼輕松,而是聯盟對生育的政策扶持力度實在太大,俗稱給得太多了。
如果一個人實在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生個孩子也能算不錯的選擇。在現代社會,生育甚至不需要一段法定的婚姻關系,隻是非婚生子女的處境會更艱難一些,單親家庭的撫養責任也相對更重。
不過,若是運氣好,孩子成功分化為哨兵或向導入伍,那後半輩子可以說基本上吃穿不愁了。
雖說不應當将後代作為一種投資,但在這個災後重建的年代,人類的生存矛盾已經一騎絕塵,一切社會矛盾在生存需要面前都被弱化了。
從聯盟成立那天起,全人類的長期最高戰略任務就成了“最大限度存續人類文明”,這也是聯盟命名的由來。
人類文明已經延續幾千年,但在亞爾諾這顆星球上,絕不止存在過這一種文明。一個世紀以前,還有人能夠信心滿滿地用項上人頭擔保,人類文明的強大是空前絕後的;然而淵眼降臨的那一刻,人類自诩為“天命之子”的那份自信便支離破碎。
所有沉醉在黃金時代創造的美妙幻影中的人,全都被一瓢兜頭冷水澆醒過來。在真正的災難面前,人類依舊不堪一擊。
命運的天平不會無端傾向任何一個文明,弱肉強食是宇宙中唯一的不刊之論。謙虛并非古人的智慧,而是客觀事實作祟。
所以,既然認清了殘酷的現實,不想重蹈那些銷聲匿迹的文明覆轍,那就得乖乖做回原始人,将繁衍作為當今的第一要務——聯盟在這方面一直盡心盡力,沒什麼可指摘的。
話雖如此,當公會前台向他出示精子捐獻工程的宣傳頁時,蘇間羅看着那個誘人的金額,依然僵硬地沉默了半晌。
接待他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盤着幹練的發髻,畫着精緻妝容的臉上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先生,您可以再考慮一下。隻要您的樣本通過檢測,孩子能夠順利出生,您就可以享受這些福利待遇。如果隻有您一個人照料孩子,國家也會盡力幫忙撫養。”
“嚯。”
雪鸮還嫌不夠似的,在圖景裡煽風點火,“也可以考慮考慮?反正就是一點體.液而已。”
青年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最終他還是搖搖頭,羞愧地在終端上打下一行字。
【抱歉,我想再看看其他的工作……無論是什麼樣的都可以。】
女孩眼皮一掀,再次打量一番快把頭埋到胸前的黑袍青年,似乎不太耐煩了,但面上并未顯露:“那麼先生,您自行查看一下招聘清單吧。”
說着,她用染着豔色的指頭一戳櫃台,文字列表像一串氣泡般随之浮上水面。
“這裡有三個等級的招聘工作,根據顔色區分,難度排序為紅大于橙大于綠。您不是色盲吧?”
他搖頭。對方于是繼續道:“除了綠色标識的招聘不需要考核外,其他都需要通過招聘方的審核。請便吧。”說罷不再理睬他,踩着清脆的小高跟去招待其他訪客了。
“她是不是想說,‘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貓頭鷹竊竊地笑,“你頭埋得太低了,她要是看清你現在是個什麼鬼樣子,基因檢測能通過才怪。特殊能力又不遺傳。”
的确,目前普遍認可的觀點是,向導哨兵的覺醒是後天随機的,像謝家那樣的三代單傳全是哨兵才罕見。不過也有學者認為,特殊人群生育的後代會增加分化幾率……但那都不是他現在需要考慮的,他确實要像普通人一樣讨生活,隻是目的與安居樂業無關。
一想到謝明薄,他立刻又開始發愁。以他現在的處境,想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進入軍部,恐怕隻有按照伊麗莎白的建議去做了。
雖然他覺得這條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她那樣說了,他也得有理由去和人家攀關系才行啊……
而且,如果謝明薄确實和那件事沒關系的話……他真的應該拉無辜的人下水嗎?
“你又想什麼呢?”
雪鸮忽然說,“别走神,先把當下的事做好。其他的往後再看。”
“嗯,”蘇間羅有點無精打采地應,“我隻是在想,少将閣下到底為什麼要找我……”
“怎麼想到那兒去的??”
總之,當下解決不了的問題有點多,還是得一件件來。他在櫃台上戳戳點點,挨個查看招聘要求。
綠色标識的招聘最多,對員工的要求比較低,盡是一些諸如小時工、流水線、跑腿送貨之類的工作,相應地薪資也不高。
橙色的招聘則是相對體面一些的工作,對于簡曆的篩選也更加嚴格,并且大多是長期工,隻是數量更少,競争想必非常激烈。
雪鸮咂咂嘴,“這待遇都不太行啊。伊麗莎白給你捏的新簡曆是什麼?”
“機修專業畢業,做過一段時間汽車維修。”蘇間羅茫然地回答,“雖然我沒幹過,但和我的選修課至少有點關系,真要做的話,應該也沒什麼問題……要不應聘試試?”
“呃,你等等,别那麼草率,”從天才向導到汽修工人——這跨度真夠大的,饒是它也卡了會殼,“你再看看紅色的,先看看。”
然而,乍一點開其中一個紅色标識,他們就齊刷刷陷入了沉默。
【招聘方:普利發有限公司
招聘崗位:資源勘察回收小隊成員
人員要求:年齡不限,學曆不限,專業不限,由于工作地點特殊,要求有一定自保能力,具體可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