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過程中,他反複地回想那個出了差錯的小部件,期盼一睜開眼就能看到它完好如初的樣子。
稱得上幸運的是,他的一部分預想的确應驗了。就在他合上眼後的幾秒鐘,那神秘的核心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它像一塊被加熱的焦糖布丁般融化了。
雪鸮吓得哇哇大叫:“蘇間羅!蘇間羅!!它化了!化成水了!!”
當事人驚恐地睜開眼,恰好目擊了它徹底化作紅黑色金水的一幕。
“……”
“…………”
掌心的火焰噗地熄滅,他兩隻手捧着那灘珍貴的液體,和貓頭鷹面面相觑。
“完蛋孩子,你怎麼還闖禍了?”雪鸮的聲音戰戰兢兢,“好大的禍。”
蘇間羅也有些傻眼,沒能立刻開口。
貓頭鷹偏開了頭,不忍直視那徹底報廢的液态“核心”,“你的新能力該不會是‘熔化’吧?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先用别的東西做實驗!”
“那樣的話,精神力就不夠用了,”他連忙舉起手,“我覺得還能再搶救一下。這種形态,應該也能算在‘解構’的範疇裡,我試試能不能把它複原。”
“……”雪鸮無語半晌,“算了,都已經這樣了,還能闖出什麼更大的禍。你已經掌握了它的結構麼?”
蘇間羅點點頭。新的材料結構成功錄入大腦中的“圖鑒”後,他很快發現了一個位置有些突兀的零件,但誤差很小,應該是制作時就存在的瑕疵,所以直到現在才顯現出問題。
他之所以能精準地揪出問題所在,是因為三維的物體在進入他的腦海後,就像是被強制降維了一般——或者說他的大腦才是更高的維度。
無論多麼複雜的結構,在他看來都像是小孩子拼的拼圖,一切都無處遁形。
這一丁點微小的錯誤都釀成了如此苦果,着實令蘇間羅有些驚詫。不過這個精度的儀器,想來容錯率也不會有多高,他再次驚歎于穩定錨制作者的精湛工藝,然後直接在腦海中修正了它。
為了驗證成果,他直接将修複好的核心結構當作實體,在腦内嘗試模拟了它的運行過程。
和那個仿真模型不同,結論是暢通無阻,那模型的結構大約是個廢案。
但現實沒有容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精神力去反複構建了。這次蘇間羅不敢再閉着眼集中,生怕一不小心出現什麼無法挽回的纰漏。
重新點起火後,他幹脆直勾勾地盯着那灘血水般的液态金屬。從它剛才的熔化速度就能看出,這團火焰的溫度極高,但神奇的是,他根本不覺得燙,可能是這團火來自他體内深處的緣故。
幾分鐘過去了,雪鸮始終緊張地觀察着他手裡的東西。而另一側,青年被火光照得亮閃閃的眸子一眨不眨,逐漸漫上欣喜之色。
他的猜想果真沒錯。随着精神力對有形之物的重塑,它正漸漸地恢複原本的模樣——按照他腦海中的那個修複完好的結構。
“重構”,和他的媒介一樣少見的能力,聽上去很牛逼,實則不然。
在亞爾諾,所有覺醒者都隻能通過媒介使用能力。二者之間互相配合,也互相限制。
有人說,媒介是神明落在人類文明血脈上的一把鎖。畢竟隻要媒介和能力匹配不上,或者媒介本身太雞肋,就算能力再強也絕對會被拖累,覺醒水平的整體評估都會跟着往下掉。
所以,自從當年發現他的真正媒介是精神力,蘇間羅還短暫地失落過一陣子。“精神力”不能完全和“精神”挂等号,他既不能控制人的意識,也不能修改人的記憶,就算重構的能力再怎麼厲害,也隻能對引導起作用而已……說實話,他一直認為向導系也應該按硬實力評級。要不是向導們的媒介往往都很雞肋,這個首席的位子真輪不到他來坐。
所以在克羅瑪爾,實力真正強悍的,往往是那些兩方面都不瘸腿的人。再逆天一點,媒介和能力匹配起來威力翻倍,甚至能達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謝明薄就屬于這一類逆天的覺醒者。
他當年可實打實地羨慕過對方。不是說做向導不好,而是他更向往避難所之外的戰場。
在溫室般的環境裡呆久了,他偶爾會生出負罪感來。他又不是老幼婦孺,更遑論有什麼缺陷殘疾,為什麼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同齡人拼命?
可向導的身份注定了他隻能遊走在戰場邊緣,因為向導這個群體太珍貴了,失去向導的哨兵們将是比亞種更不可控的危險因素。聯盟當年肯将何成蹊接走,估計也是看在他是向導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