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揚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将他直接拉到世紀酒店——那是艾維基地最好的餐廳,基本上有點身份的人都會在那裡宴請賓客。
他直接将兩人載到了第四區。
進入四區後,蘇間羅在後座用終端偷偷辨别了駕駛方向,發現目的地并不是自己的家……虛驚一場,他險些以為季揚調查了自己的住址。
可他們來這裡幹什麼?
“不是說作戰局要聚會嗎?”雪鸮說,“看來是專程等着你出院,準備人齊了開慶功會。現在是要去吃飯的地方吧。”
“隻是吃飯的話,為什麼要來這裡……”
蘇間羅不能苟同,有些坐立不安地望着窗外,伊麗莎白那時對他告誡的話揮之不去,讓他對這個不熟悉的地方始終放不下心。
“不過,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這輛車挂的牌是軍部的,上面有日月旗的縮略标識,交通崗的保衛局執勤人員看見他們會立刻停下來敬禮,一路暢通無阻。但季揚還是會遵守交通規則,遇到黃燈都會幹脆利落地刹停。
這一路上司機沒敢再多嘴,生怕副駕駛上的煞神一個不稱心,直接把他踹下車。一邊的煞神本神,謝明薄則壓根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就算氣氛再尴尬他也不會不自在,沒人招惹他他就誰都懶得理,兀自抱着胳膊閉着眼,眉頭都不皺一下。
因此,這輛車上尴尬的就隻剩下蘇間羅。他一會想着接下來的聚會,一會又忍不住思考謝明薄所說的那個“條件”,後背上像有螞蟻在爬,簡直比在公會面試的時候還如坐針氈。
不過,最令他在意的還是謝明薄的真實想法。
他就是再單純也看得出來,對方的态度有些奇怪。以他一直以來表現出的性格,他不可能把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放在眼裡,更别提偶爾無聲的關照和袒護之意。
小白說得沒錯,他确實對自己……挺好的。
但那就更奇怪了。如果真是因為想要調查當年的事故,所以才對自己另眼相待,那直接問不就行了,有什麼可藏着掖着的?
雖然他反駁了小白,但按照他對謝明薄的了解,要是看上哪個嫌疑人,不說直接送進特情二科審訊室吧,至少一番盤問肯定是免不了的……畢竟,這人一向沒什麼耐心。
而且,在抵達瞭望塔之前,他曾明确地說,不打算讓自己進軍部。
為什麼?
一連串的疑問交織在腦海,糾結作一團亂麻,遲遲不散。蘇間羅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最終隻能悻悻然暫時放棄。
天逐漸黑了,街邊的路燈漸次亮起。聽說全基地的電力系統都由智腦掌控,幾十年來沒出過差錯,如果哪裡發生了零件老化損壞的問題,人們也會第一時間收到信息。
伊麗莎白也是很辛苦的,他想,自己應該少拿一些瑣事叨擾她。
幸虧她不是真正的人類,沒有人能經受得住這樣的連軸轉。
車子拐了個彎,駛入一條街道。他眉間還微微擰着,對此無知無覺,直到貓頭鷹在圖景裡叫了他一聲,這才回過神,随即被窗外的景象驚得一愣,蹙着的眉也頓時松開了。
華燈初上,這條街也同樣被柔軟的燈火點綴,卻與其他街道有所區别。兩邊的店面不時夾雜着五彩斑斓的光,看得人眼花缭亂。街上的人也不少,有些人的衣着打扮十分大膽,男男女女結伴走在一起,偶爾爆發出一陣誇張的大笑或尖叫聲,路過的人也習以為常。
這幅燈紅酒綠的光景,看着有些類似于一區二區繁華的主幹街道,但實際性質并不相同。蘇間羅沒來過這樣的地方,但很清楚這樣的氛圍不正常,警惕心瞬間提了幾個八度。
雪鸮也覺得不可思議:“什麼鬼,軍部的人為什麼帶你來這裡?這是正經地方嗎?該不會??”
“應該不會吧……”青年弱弱地,“我這副身體都成什麼樣了,就算想賣也賣不上價啊。”
“誰說他們是人販子了!”貓頭鷹怒道,“我是怕他們帶壞你,這群不學好的兵痞子!”
帶壞?
蘇間羅福至心靈,他不是不懂那些腌臜事,隻是沒第一時間往那方面想——他反省,自己還是把第四區想得太反人類了,或許這裡隻是普通的紅燈區。
紅燈區這種地方,其實一區二區也不是沒有,隻不過要更隐蔽,不會像四區這樣大喇喇地擺在明面上,就差在大街邊上立個牌子,告訴路過的人這地方不正經了。
進入降臨紀元,亞爾諾星上的人口雖然大幅減少了,但相應地資源也變得稀薄。在日益困頓的社會背景下,弱勢群體的日子更加難捱,尤其是普通女性。
盡管聯盟大力扶持生育政策,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底層人民的處境。分化為特殊人群的人自有康莊大道可走,而那些未能分化的人,隻能靠自己的雙手掙出一條血汗路,與同為底層的其他人争奪那為數不多的社會資源。
連黃金時代都尚有灰暗的一面存在,在今天這樣極端的狀況下,堕落并不罕見。女人,甚至不少男人,都在紙醉金迷的地方揮霍青春,有一日活一日,活一日算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