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要不然我也要去柏林處理一些東西,而且這裡離柏林還不算太遠,幾個小時就到了。到柏林我請你吃大餐怎麼樣?”
“我記得你很讨厭艾德曼,怎麼現在态度好成這樣。”
一個好問題,吓得萊納差點踩上刹車,他擔心這位小姐會看出其中端倪,但很快他就恢複成那副笑臉好人的模樣,七分真情三分演技,奧斯卡影帝不過如此。
“你和你母親一個性子,認定的人跟事,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你既然認定了,那我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幫着你别受傷。誰讓你是白的孩子呢,我們這孽緣怕是要等到我進棺材才能結束了。”
“你是喜歡我母親嗎?”
“哎呀!大人的事,小孩子别亂講!”
提起往事萊納心裡就堵得慌,又踩了腳油門,那些怨氣都被即将到來的喜悅沖散。依舊哼着那首東方民謠,風吹的頭頂發涼,今天的結果絕對不會辜負她這些天瘋狂脫落的頭發。
小胡子的生日已過去五天,但街上依舊熱鬧的厲害,幾條主路都被堵死,兩人隻能下車步行。為了防止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林安學着老年人的模樣裹了個農作用的頭巾,走路更是低着頭貼牆,絲毫不敢太過張揚。
“等下你先去我那,我去買些吃的給你。”将人領到小巷,瞥了眼出口處的熱鬧,心髒狂跳不停,腎上腺素飙升的情況下萊納說話都有些顫抖,“白天人太多他也在工作,等晚上我去喊他過來。”
“嗯。”
“那就好,跟我來,别那麼刻意,穿過兩條街就是我家了。”
穿過幽長的小巷即将走上街道看見光明時,一陣陣高呼的萬歲震的人五髒六腑發麻。躲在萊納身後祈禱不要是什麼大人物出現,可該死的好奇心卻驅使着她看向聲音發源地。
惹起驚呼的不是什麼大人物,但卻令巷子裡的兩人都震驚起來。
“是艾德曼?想來是公務了。”
不動聲色挪動幾下好讓對方看的更清楚些,一切都在按計劃開展。特意選擇擁堵的街道,提前調查好誰在出公務,以及來獻花的是誰。但凡有一步出現問題,計劃所帶來的效果都會大打折扣。
他可沒使壞故意設什麼圈套,這一切可都是那位施耐德先生自己幹的,誰讓他長了一張标準的雅利安臉呢。
站在台階上發表演講,這種場面在近期的柏林随處可見,他們偉大的元/首即便慶生也不忘工作,借着這個好時機大肆宣傳他的部隊和戰績,特别是隻有最優秀的雅利安人才能進的黨/衛/軍更是要好好宣傳。
所以他這個祖上五代混了不知道多少血統的純正雅利安直接變成演講機器,學校街頭禮堂廣場都成了舞台,幾天下來喝的蜂蜜水潤喉糖都要趕上最認真的教師了。
“…為此我們所有人都要努力起來,為了我們的帝國…”
最後幾句詞說完早已口幹舌燥,長時間不戴墨鏡站在太陽下,備受追捧的藍眼睛因為缺乏色素以及透光率高幹澀的難受,攝像機閃光燈又照個不停,想靠眨眼來緩解卻因為被拍照隻能作罷。
忍住不适祈禱這愚蠢的儀式快點結束,當負責獻花的少女聯盟代表出現時,眼前模糊成一片,艾德曼好像看見了前來救世的聖母瑪利亞,即将救他的眼睛于水火之中。
“施耐德上尉!我聽過很多您的事,您是我們隊伍的偶像!我們隊裡每個人都很崇拜您!”
“這是我的榮幸。”
前來獻花的女生頭發盤的整齊,她也長了一張标準的雅利安臉,藍眼睛不知是因為日曬還是激動有些充血,正透露着和身後人一樣甚至有過之無不及的癫狂。
按照流程艾德曼應該接過花,說幾句話,然後大合照,再然後散場各回各家。可面前這姑娘一個勁說個不停,如果不是身邊人提點,怕是要等到太陽落山花都送不出去。
“感謝你們親手做的花,我很期待你們能為帝國做出貢獻。”
玫瑰花香味正濃,每一朵花刺都被修剪幹淨,就連花束大小也剛剛好,抱在懷裡方便不占地。挨個合影留念,臉上肌肉笑的有些僵硬,轉身準備和負責人客套幾句離開,可獻花少女卻突然抓住他胳膊,力氣大的一時間甩不開。
“這位小姐,合影已經結束了,如果你還想說什麼的話可以等明天,施耐德上尉會去學校視察的。”
負責人邊勸說邊試圖拉開女孩,可對方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不松手。換成平日艾德曼大可靠力氣掙脫開,可現在衆目睽睽還有攝像機對着自己,萬一脫身時對方不小心摔倒,那明天就會被傳成他當街毆打少女聯盟成員,輿論會壓死他的。
“請問您還有什麼事嗎?”
“我收集了很多您的資料!還收藏了您的照片和報紙!”往前湊近幾步,高高仰頭看着自己的偶像,女孩激動的話都說不太清,“如果可以請務必來我們學校!請…”
“請先冷靜一下。”
又上來幾人試圖拽開女孩,可每個人擔心的都一樣,能來獻花的都是聯盟裡的優秀成員,以後也會是婦女會的領導者,如果打擊了她們的信心,說不定還會被扣個帽子上來。一時間幾個成年人竟被一個小姑娘搞得無從下手,隻能陪着笑臉打哈哈,而身後群衆裡更是有人調笑起來。
“請放手,我還…”
心一橫準備靠蠻力推開,反正女孩身後也有人,即便要摔倒也會被扶住。可剛要下手,女孩卻止住了話頭,踮腳向前邁了一步,塗着口紅的嘴唇在對方臉上貼了好幾下,惹得台下一片驚呼聲。
高高在上的艾德曼.施耐德上尉,大庭廣衆下被自己的狂熱粉絲強吻了臉。這可是比剛剛的演講還勁爆的新聞,絕對會登上明天的娛樂新聞頭條。
身後擠着人無法動彈,耳邊快門咔擦聲響個不停,拼命扭頭推開對方,使勁用袖口蹭掉臉上紅印,卻隻是讓口紅塗的更均勻些。
這一鬧劇惹得衆人笑個不停,軍官士兵們被強吻的事經常發生,不算什麼大事,最多就是小姑娘情緒太激動控制不住自己。
要知道就連他們偉大的元/首在奧運會開幕式上也被一位老婦強吻過,那一吻讓警衛隊被罰的眼淚都流不出來。如此一來這本質是騷擾的行為變成了某種功勳獎章,受到此待遇的人還會被調笑羨慕個幾天。
可這對艾德曼來說和天塌下來沒什麼區别,不止是他潔身自好為了林安守身如玉,結果大庭廣衆被強吻丢了清白。更重要也更可怕的是,在推開女孩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不遠處小巷,本該在農場的林安出現在那裡,身後還跟着萊納。
盡管眼睛酸痛幹澀的厲害,但他敢肯定那就是林安,而且她大概看了全程,起碼自己被強吻那段是看了的。
他最好趕緊上去解釋清楚,可對方卻直接轉身離開。
他好像犯了一個天大的錯,可能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哎呀呀!怎麼會這樣!他不應該是這種人啊!”
内心在狂笑,臉上卻還要演的像模像樣,視線不斷在兩方之間徘徊,最後還是樂的笑出來,但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無所謂,這是他的工作,我還管不到他工作的事。”
他也不會奔着反方向走去,最深說着不在乎,但她不得不承認,剛剛看到那家夥被親的時候,她真的想沖上前去給他兩拳再胖揍一頓,以解心頭的怒火。
“就算是工作也…”
“我說了,我沒生氣。”
“可是…”
“閉嘴。”
萊納在柏林的公寓面積還算大,隻是書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而林安正坐在這些文件一邊,雙臂環胸翹着二郎腿,周身氣壓低的萊納不敢多說一句話,隻能低頭處理工作,順便拿出早準備好的東西。
“诶,這種事在柏林也是常有,想來他也不是故意的。消消氣吃點東西,我這一時間沒有盤子,先用報紙湊合一下吧。”
特意将報紙上那張合照擺在曲奇邊,裝作漫不經心的遞過去,接着低頭處理早就結束的工作,咔嚓咔嚓啃餅幹的聲音響起又停下。掐着大腿根用疼痛抑制笑意,差點咬碎後槽牙,如果身旁沒人,他絕對會踩着桌子笑出來。
金黃的曲奇餅旁是兩張熟悉的面孔,一個是林安熟悉的,剛剛那場鬧劇的主角艾德曼。另一個則是林小姐更熟悉的人,從高中開始就互相看不順眼,後面更是發到被凱瑟琳揍一頓的高貴雅利安,瑪格麗特.伯勞斯。
而報紙上這倆人距離頗近,臉上表情柔和,模範雅利安标準幾個字更是加大加黑印在上面,用腳想都知道是在表達什麼。
手裡曲奇被捏碎,黃油香味的渣子落在報紙上,将那兩人身影擋住。呼吸聲加重,一臉冷漠的吃掉剩下的曲奇,将那團報紙撕成碎片揉成團丢出去。幹脆的盤腿坐在椅子上形似座山雕,那可怕的模樣看得萊納頭皮發涼。
但也證明他的計劃順利的進行起來,甚至效果會比預想的更好。
“别生氣了,這都是沒辦法的事,他是标準的雅利安軍官,肯定會被拉去比較的。也是夠累的,在柏林應付這些人,可不是輕松事啊。我去給你泡杯安神的茶,你想點别的,别氣壞了身體。”
這次連單個聲節的回應都沒有,看着萊納離開的背影,起身走到窗邊,兩條長長的紅色旗幟挂在牆壁上,随風飄舞好似一片血海要将她吞沒,也要把街道上的人群吞沒。
說不生氣是假的,她現在真的很想揍艾德曼一頓,氣他為什麼要長一張辣脆臉,天天出去抛頭露面。
可這不是她們能決定的,長相靠基因,工作看社會,這些都沒得選。柏林的瘋狂程度比她離開時更為嚴重,在這裡待的每一秒都很危險,這些狂熱群衆絕對會扒了她的皮,再清算掉每一個和她有關系的人。或許她應該聽萊納的建議,幹脆直接離開歐洲這個鬼地方;又或者她應該冷靜一下,思考她們之後的生活該怎麼樣。
大腦運轉的直冒煙,啃着拇指指甲,身後樓梯突然傳來的咚咚的奔跑聲令人更加煩躁。而産生噪音的萊納滿頭汗水,手裡抓着一張紙語無倫次。
“你這是怎…”
“林安!你爹死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