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方吹過來的風吹亂了太宰治的黑發,也吹皺了他的一池心湖。
是真的織田作?
這不可能?
活着的織田作?
這不可能。
織田作已經死了。
這不可能!
你清醒點,織田作的墓碑還是你自己親手刻的。
這絕對不可能!!!
強烈的虛幻感攫取了他的心神,眼前的世界仿佛是虛假的,周遭的人群也像是由黑白線條組成的簡筆畫,地面仿若産生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不可名狀的恐怖從缺口中撲面而來。
兩眼發黑 、四肢無力、牙齒打顫,連太宰治的身體都在不自覺的抖動,他感覺自己快要墜落下去了,墜落到地底深處,墜落到世界盡頭。
......那就墜落到底吧!
*
“太宰”
“太宰!”
“太宰治!”
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呼喚他的聲音,很耳熟,那是誰的聲音?
好熟悉啊!
真的好熟悉啊!
是誰在叫我?
好讨厭,好吵。
“太宰治!!”
好吵,不要再叫了!
不要再叫了。
不要再叫了,就讓我這麼一直墜落下去吧,直到永遠......
“太宰治!!!”
也許是這道聲音實在太大了,也許是他自己其實還存在着一點想往上浮的心思,太宰治終于清醒了。
他遲疑着伸手,向着耳麥的方向慢慢的前進,最後點開通信鍵的手指還帶着一絲顫抖,卻語帶笑意的調侃對方:“首領先生,自己喊自己的名字不尴尬嗎?”
隻是他的情緒太不穩定,在說話中也不可避免的透露出一點。
透露出一點惶恐和驚懼。
*
首領辦公室這邊,在中原中也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中,忽然站起來大聲喊自己名字的首領太宰聽到對方終于回應了,這才放下心來。
耳麥清晰的把對方說的話傳過來,包括這一絲不應該在太宰治身上出現的情緒。
他應該永遠運籌帷幄,永遠鎮定自若。
抛開一些刻意的搞怪和奇葩行為,這是記憶中主世界的自己留給世人最鮮明的印象,也是這個世界的港口黑手黨首領留給世人的印象。
略微停頓片刻,他恍若無事的說道:“我是在喊你,不尴尬。”
“就是中也這家夥以為我忽然發瘋了而已。”
“笨蛋中也也就到這種程度啦~”這次聽到的聲音已然和平時一樣淡定從容。
首領太宰知道對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無奈的歎息:“看來我準備的這個驚喜完完全全變成驚吓了呢。”
“還要多謝首領先生推我一把,要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會去正視他的存在。”
“其實你可以慢慢來,是我太着急了。”
“啊——”太宰治捂着臉大喊:“這種肉麻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好吧,其實我有點也不太适應。”首領太宰也捂着臉,在心底慶幸辦公室裡所有人都在他的背後,誰也看不到他的正臉。
*
從熟悉的地方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掌握當地的情報都是重中之重,更何況是去到一個新世界的,聰明過頭的太宰治了。
作為一個能在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某種程度上是對立的雙方同時擔任指揮官的人,他不會不了解情報的重要性,那麼為什麼他沒有立刻采取行動,了解武裝偵探社的資料以至于這次大受驚吓呢?
因為,這家夥在逃避。
是的,逃避。
而且他認為當前的情況并不危急,所以沒有必要去立刻了解一切。
這當然也是逃避的心理在作祟。
從見到首領太宰開始,再到寥寥幾句話推斷出首領太宰得到了他的記憶之後,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其實他用自己會怎麼做去代入性的想一想就可以知道。
織田作之助,會活在武裝偵探社裡。
他會活着,會好好的活着。
可以自由的完成他的夢想。
他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能辦到。
唯獨這一點,他對自己抱有百分百的信心。
可是那不是他的織田作,他的織田作已經死了。
對這一點,他也抱有刻骨銘心的認知。
他既想見到這個世界的活着的織田作之助,又不想見到不是他的活着的織田作之助。
這份矛盾的心理拉扯着他,讓他一直避免去确認真實情況。
真的見到人隻會讓他想起死在他懷裡的那個人,那個在臨死一刻才知道是非常深入的理解他的内心世界的,摯友。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那樣的人了,誰也比不上他,就算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本人也不例外。
如果讓這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代替了他的朋友的話,那就好像他的朋友是真真正正的消失了,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記住他的存在。
他怎麼能忘記他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