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這裡他有所隐瞞的話，或許接下來等待他的就是劉罡明各種人證物證的逼問了吧，真險啊。

問到對話内容時，鄧嶽也不加思考地說了出來。

“最開始我本來是為了疏導一下她的感情才去看望她的，父母家人隻剩下她一個了，本來以為她會很傷心，她恢複的卻很好，和我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哦？具體是什麼事呢？“

“關于她出國留學的事情，因為目前她父母親人都過世了，她的身體因為中毒和治療承受不了這個計劃肯定隻能暫時擱置了，所以問我有沒有出國留學的打算。"

“那你是怎麼回答她的。”

“我馬上要結婚了，也許還會有小孩吧，在這種時候出國留學肯定是不适合的，但我還是有這個可能以後出去深造，可是她并不像我一樣，可能這次機會錯過了之後，以後就很難說了吧，因為她在大學當中的成績也并不是很好，家裡的支持也沒有的話，其他親戚是不可能借她錢的。"

“她抑郁的原因居然是這個麼？"

“也許是有一部分這樣的原因，她因為沒有辦法進入參公單位，最好的職業走向已經沒有了，的确是不如出國。"

“在公司做事不行嗎?一定需要出國接受教育有點讓人無法理解啊."

陳夕顔本人對出國有如此執念。

“并不是，隻是現在的企業公司待遇并不好，還是進入參公單位穩定一些，在外面做事說不定哪天就會被沒有保障地辭退，都快成為一種趨勢了，我想她應該害怕的是這個吧。如果像她這種情況，唯一可以提供支持的親人都過世了的話，還不如在一個新地方重新開始，可是她的能力也不太行，隻能寄希望于這種方法啦。”

鄧嶽冷漠地陳述着陳夕顔的處境，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他對這個過往認識的人的任何同情，有的隻是理性的分析和精确的描述。

就連他的長相也讓我聯想到某幾個高中班級裡的同學，他們永遠擺着一張平靜和看不出錯漏的臉，幾乎不受任何感情影響地組織語言。

比起情感過于豐富的那些，我不讨厭這種人，可也不喜歡。尤其是像他這樣的人願意回鄉結婚定居娘子山村更是不可能的，即使和芳蕊結婚之後，我想他們也應該至少會搬到C市市區居住吧。

“除了留學你們就沒有談到别的事情了？”

“那是最開始的時候，我為了讓她放松心情，盡量沒有和她說她親戚相關的，後來她主動和我說起過她媽媽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就談到楊芳蕊了。我說這些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她有時和我說的一些事讓我格外在意，這些事情因為發生的很久了，我也不能簡單判斷真假。”

“最開始我以為是她精神疾病産生的幻想所以也沒有在意，她說的一些問題實在是很離譜，更像她臆想出來的，這樣可以解釋她怎麼表現的那麼正常了。”

“她先是和我講了她媽媽坐牢的原因，就是經常幫我們當地當時一些超生的村裡人修改出生時間，僞造假雙胞胎證明，後來甚至還有做過賣女嬰的勾當。”

“呃…這種事她就毫無顧忌地說給你聽了？”

那精神确實是有些不正常。

“她說的話有真有假，也沒有證據，我就隻當她自言自語去了，可後來她說到有一件事，我卻非常相信。那就是我堂姐實際上很有可能是抱養來的。因為我姑媽對堂姐态度很差，雖然對外說堂哥堂姐是龍鳳胎生出來的，村裡頭的人也都知道其實不是，但基本都隻當是超生沒有登記女孩子的名字這樣，而我們家内的人就知道，堂姐可能是小時候被我姑媽買過來做我那個弱智堂哥童/養/媳的。所以又打又罵，我姑媽姑父也一點都不在意，因為沒有血緣關系吧。”

“這是犯法行為啊。”

“是的，可是對外還是說是堂姐堂哥，再說都過去這麼幾十年了，早就查不了。在家裡他們也不會明說堂姐就是收養過來的，除非哪天她真正的親人找上門，這種事情大概率除了我們家内的人，其他人是永遠不會知道的。”

“陳夕顔在住院期間我去看望的第一天就和我說了，我堂姐是被姑媽以一袋米的價格買過來做她弱智兒子的小/媳/婦的，做這個手續的人是陳夕顔那時還在醫院工作的媽媽，開了假證明之後就當作是親生的女兒，還說是龍鳳胎呢。我很相信這件事，所以覺得她亂講的一些東西并不完全是發瘋。”

劉罡明大力地翻着黑色的記事本，把紙張頁面都弄皺了。

鄧嶽所轉述的陳夕顔的話，如若屬實，陳夕顔大可在當時我們去醫院住院部的時候就直說，而且鄧國芳夫婦當年求方紅瑞辦的事是買賣人口而不是掩蓋超生，也和陳夕顔提供的證詞不符。

“是麼，她還說了什麼和楊芳蕊相關的話，你們又是怎麼會聊到楊芳蕊的呢？“

“因為她在那幾天之後的某一天，我去醫院住院部探病的時候，神經兮兮地和我說，楊芳蕊的父親是被我姑媽爸爸謀殺的….，雖然是她的瘋話，可是也太冒犯人了，所以我很生氣地走了。後來她還是沒有改口，可是村裡的人都知道，芳蕊爸爸當年是自己下海經商去了沒有回來，我姑媽和爸爸也沒有任何理由做這個事情，我覺得她在胡說，大概就是參雜一點點她知道的事，然後又根據她自己的幻想加工了一下。”

“你不相信你父親和姑媽與芳蕊父親十五年前的失蹤有關對麼？”

“對的，我認為沒有關系，但是楊芳蕊因為她自己的父母親人都過世了，所以會想到可能是我家人下的毒，進而再想象一下别的，甚至扯到芳蕊身上，也很合理。她是一個精神病人，主治醫生也沒有說她完全康複了。我也沒想到一個月之後，婚禮上發生這一系列的謀殺案件，說不定那個月她和我說的話也有部分真的地方呢，所以我還是都全部說出來了。”

劉罡明身邊的警員使用電腦飛速記錄着，鍵盤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劉罡明托起下巴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感謝你的配合，但我們也有接到部分筆錄記錄裡面說，你曾經在一次探病陳夕顔之後回到家裡神情激動，這是為什麼？”

“神情激動是什麼意思。”

“有證人說你曾經在探病過後顯示出極強的情緒波動，請問你還有印象。”

“沒有。“鄧嶽一動不動地盯着劉罡明說，”我并沒有這樣的表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