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吧。”小胖想了想,“我很早就跟家裡出櫃了。”說完又怕祖喻不懂,補充道,“你知道出櫃的意思吧?”
祖喻連連點頭。
小胖這才接着道,“但是他......就是我前男朋友,他做不到。”
兩人都各懷心事地沉默了。
半晌,祖喻舉起酒杯和他碰了碰,猶猶豫豫道:“我覺得......每個人面對的情況都不同吧,家庭和家庭之間也......不一樣。”
小胖堅定地搖頭,打斷了他,“沒什麼不一樣,我也付出了很多代價,是我們不一樣,我們的選擇不一樣。我沒有說他不願意出櫃是他錯了,隻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不一樣了,他在櫃子裡面,我在櫃子外面。你懂吧?”
祖喻剛一點頭,這家夥卻不客氣地笑了起來,“你懂個屁呀,你個直男......”
小胖大概有些醉了,眼神迷離,用手撐着微微發紅的臉蛋,笑容發澀。
祖喻莫名有些胸口發悶,沉默地仰頭,杯中酒盡數入喉。
“他對我很好,他人也很好。”小胖有些無力地低垂着頭,“但我想光明正大的、痛快的活着。我付出了那麼多代價,如果還是得陪着他過這種躲躲藏藏的日子,那我他媽的是圖什麼呢?”說罷深吸了一口氣,“9年怎麼了?9年,又不是隻有他掏心掏肺肝腦塗地了......”
小胖擡起頭來,祖喻以為他會哭,可是他沒有,而是奮力舉起酒杯,大聲說:“不聊這個了,幹杯吧!”
那天晚上祖喻絕口沒提案子的事,小胖也沒問,兩人單純的、盡興的喝了個痛快。
兩人從烤肉店轉戰酒吧,又從酒吧轉戰KTV,小胖喝多了以後又唱又跳,祖喻也發了瘋似的跟他一起胡鬧,直唱到KTV要打烊将他倆請了出來。
祖喻也喝多了,搖搖晃晃地摟着小胖地肩,口齒不清道:“艹......我他媽長這麼大,還真沒這麼丢人過。”
小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祖喻也被他莫名其妙的笑感染了,兩人瘋了似的蹲在路邊大笑,笑到祖喻兩腿發軟幹脆坐在了地上,笑到小胖毫無形象地蹲在路邊哇哇大吐起來。
而祖喻仍舊意猶未盡似的,緩過勁兒來後一把拉起小胖,揮着胳膊大喊,“走!去我家!今兒他媽的喝死一個算一個!”
代駕師傅早就看不下去了,攙扶着兩個醉鬼連滾帶爬地上了車。
後座,小胖暈暈乎乎地枕在祖喻腿上,強撐着無法聚焦地眼睛環顧車内,皺着眉口齒不清地嚷嚷,“我艹,祖喻你他媽是真發達了,你他媽的現在......開這麼好的車!”
祖喻倨傲地嗤笑,“這算什麼,帶你看......看更好的去......”
小胖躺在祖喻腿上不安分地扭來扭去,總覺得有什麼東西硌着腦袋,摸了半天,終于将祖喻大衣口袋裡的手機翻了出來。
摸出祖喻的手機,小胖也嗤地笑了一聲,嫌棄道:“不是......你他媽都這麼有錢了,怎麼......怎麼就不換個手機啊?蘋果都......都他媽出到14了......”
“啊......是嗎......”祖喻喃喃着閉上了眼,微微向後将頭靠在椅背上,“都出到14了嗎......”呼吸間盡是酒氣。
“老......老土......”小胖簡言意駭地評價了一句,接着便沒了聲音。
車裡響起小胖微微的鼾聲,祖喻緩緩張開眼,車窗外街燈如幻影被拉扯成線,模糊了時間,好像身處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蘋果都,出到14了啊......
車子駛入小區,代駕師傅将兩人叫醒,下車,進家,祖喻瘋瘋癫癫地拉着小胖向他展示自己的酒架、自己的書房、自己的衣帽間......
“這個,這個你知道是什麼牌子吧?”祖喻将昂貴得自己平時都舍不得背的包從櫃子裡扯出來扔垃圾似的扔給小胖,“限......限量版!”
“我艹——!!”小胖抱着包十分給面子地發出了一陣尖叫。
“這表......認得吧?我去歐洲旅遊時買的,得這個數......”祖喻兩隻手腕戴了五隻表,張牙舞爪地挨個給小胖介紹。
“這件風衣......我.....我好喜歡!”小胖醉眼迷離地舉着一條西褲大聲嚷嚷。
祖喻頭也不擡,豪氣萬丈地一揮手,“你直接穿走!”
兩人将每件衣服都扯出來往身上套了一遍,将每瓶酒都打開嘗了一口,大聲嬉笑、大聲嚎叫,最後雙雙醉卧在客廳的地闆上。
光滑的實木地闆反射着窗外冰冷的月光,小胖努力睜着困頓的雙眼,忽然道:“祖喻......你......你幸福嗎?”
爛醉在一旁的祖喻毫不猶豫地回答:“幸福啊!”
小胖皺了皺眉,“可你......為什麼......笑得比以前更少了?”
祖喻沒說話,耳邊隻有兩人因醉酒而沉重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就在他要睡着的時候,忽然聽到祖喻嗤笑。
“笑......笑就代表幸福了?你他媽知道這些東西值多少錢嗎......嗯?你知道全A市有幾個人能......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嗯?”
身下的地闆堅硬卻并不冰涼,他費力地睜開眼,微微偏過頭,看到黑暗中祖喻緊閉着眼,喉結滾動,眼角不斷有淚水滾落,淚痕在夜裡微微泛光,“......這是我自己選的路,我一路走到這兒放棄了多少東西你知道嗎?”
他沒見過祖喻喝醉,也沒見他這麼傷心過。
“我他媽的!必須!幸福!”這樣的祖喻擡手用力砸着地闆,歇斯底裡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