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正是Blu hour酒吧開門為營業準備的時候。
許昊生無可戀地端着一壺茶從調酒台後走出來。
“要是想到酒吧得常備你喜歡喝的茶葉,當初就不應該拉你入夥。”
程時北每次來Blu hour,不點酒隻喝茶,這讓許昊有一種挫敗感。
程時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滋味不苦澀而有厚感,回味平和較弱。
調酒水平如何另說,但許昊泡茶的技術有提高。
程時北側頭看他,“不拉我入夥,許叔叔停掉你的卡,你夠買下這家店嗎?”
許昊不說話了。
“過幾天我要去江甸出差,酒吧有什麼事聯系不上我,就打我助理的電話。”
“江甸?”許昊愣了一下,
“去那邊幹什麼,到處都是山,路都不通,難道還有茶葉?”
酒吧剛開業不久,還有很多事情沒有理順,許昊不願意放過程時北這個免費勞動力。
況且程時北的管理能力,比自己強太多了。
“有。”程時北笑笑。
“能有什麼茶葉?”
許昊嗤笑一聲,隻當他在敷衍,明顯不信,“說來我聽聽?”
江甸多山,但海拔不過七八百米。區域溫度适宜,濕度大,常年雲霧環繞。
程時北随意靠在高腳凳靠背上,手上拿着茶杯輕輕晃動,許昊覺得有一種竹林種在迪廳門口的割裂感。
“江甸的地理位置決定,它的氣溫較為适宜,晝夜溫差大,有利于茶葉中的有機物質積累。空氣濕度高,有利于茶樹生長,特别是新梢,長出的茶樹葉片大、節間長,柔嫩,氨基酸和蛋白質等含量都較高。”
“雲霧多還可以減少有害的直射短波光,從而減少短波輻射對茶葉生長的負面影響。同時雲霧環境會增加漫射長波光,茶葉纖維含量少而柔嫩,有利于……”
“停,停,停——”
許昊打斷,雙手誇張地捂住耳朵。
他可不想聽程時北在這裡開茶葉種植講座。
“别念了,您去出差吧,您去,有事兒我找你助理。”
程時北懶洋洋一笑,聳了聳肩,一副“你自己說的”的表情。
門口迎賓的鈴铛一響,許昊擡頭看向門外,然後興奮地招了招手。
“林哥!”
林譜銜剛下班,穿着一件黑色寬松連帽衛衣,下面搭配寬松牛仔褲,舒适休閑。
他到程時北旁邊坐下,不急不慢喝了口許昊遞過來的酒。
然後饒有興趣地看向程時北。
“許昊跟我說,你在這兒碰到了姜以棠?”
“哪裡是看到,”許昊“啧”了一聲,對他的不嚴謹表示抨擊,“那是英雄救美。”
程時北不說話,等一杯茶見了底,才擡眼。
“你見過姜以棠她男朋友?”
林譜銜抵着腦袋回憶片刻,偏頭看他。
“章躍?”
七年前,姜以棠和林譜銜一起考中新加坡交換項目,出國讀大學。
姜以棠在新加坡認識了另一個中國留學生,也就是章躍。
不久後兩人就在一起了。
林譜銜心裡已經大概猜到原因,卻還是禮貌發問。
“怎麼突然找我問這個?”
當年兩人分開後,“姜以棠”這個名字成了程時北的禁詞,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姜以棠,更不會提起姜以棠的男友章躍。
“我在想,”程時北猶豫片刻,抿直唇線,“姜以棠和章躍談戀愛這件事情,會不會是假的?”
兩人同時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向他。
林譜銜把凳子移近些,坐到了程時北面前,打開手機相冊,一言不發的翻找起來。
“這兒,”他把手機推到程時北面前,在屏幕上戳了戳。
是一張畢業合照,姜以棠站在左下角,笑容燦爛。
是他沒見過的大學時期的姜以棠。
然後他把視線移到她旁邊,是一個高個子男生,五官中規中矩,伸手攬着她的肩膀。
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關系親密。
偏偏程時北還是不信,他摁滅手機屏幕,遞給林譜銜。
“那有沒有可能是兩人已經分手了?姜以棠現在的狀态不像是在談戀愛。”
至少跟他談戀愛時,姜以棠不是現在的狀态。
林譜銜沉默一會兒,看向他,“程時北,人是會變的。”
在新加坡那幾年,林譜銜見證了姜以棠的變化。
姜以棠才去新加坡那幾周,跟她在高中沒什麼區别,依舊是安靜刻苦的小透明。
姜以棠的室友也是從異國他鄉來留學,與姜以棠同住一套房子,關系不錯。
但她那室友遇人不淑,被前任糾纏造了黃謠。
某一次又上門去堵她室友,得知這件事的姜以棠從宿舍裡提了個凳子,上去就打人。
許昊瞪大了眼睛,“姜以棠?她打人?”
這驚訝程度不亞于一直備受妖怪欺負的唐僧,有一天突然舉起了金箍棒要三打白骨精。
林譜銜點了點頭,斟酌字句,最後卻看着程時北。
“其實我覺得,後來的姜以棠,變得有點像你。”
其實他心裡知道,不是有點像。
在新加坡那幾年,他總覺得高中那個安靜忍讓的姜以棠不見了,變成了像程時北的姜以棠。
而後來,他覺得程時北也不像程時北,而是停留在了與姜以棠在一起時的那個程時北。
但林譜銜沒有再說下去,因為程時北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但他想的不是兩人剛才說的那番話。
他想的是,就算章躍還是她男朋友,那又如何?
至少那天接吻時,姜以棠沒有躲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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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時北從物業那裡拿到了姜以棠的聯系方式。
但他不加微信,也不打電話,而是給她的電話号碼發短信。
【幾點下班,我來接你,吃飯】
措辭簡短,似乎把這些短語連成一句話都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