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棠盯着卷簾門上"門面轉讓"的告示,臉上的尴尬藏不住。
這家店居然關門了……
“我也不知道它關門了,”姜以棠跟在程時北身後坐回車上,“我記得半個月前明明還開着……”
"可能是...老闆家裡有急事?"
越說到後面,因為心虛聲音越小。
程時北從她的話裡抓住了另一個關鍵點
“半個月沒吃早餐了?”
語氣有一種興師問罪的味道。
姜以棠選擇裝聾作啞轉移話題。
“要不前面那條街我記得還有幾家早餐店,去那邊吧。”
說完,姜以棠突然想起現在已經快八點了。
往前走是商圈,車道單行道,别說現在上班早高峰,就是平常,那裡的交通也是“寸步難行”。
腦子抽了才會想到早高峰去那裡吃早飯。
今天是她正式入職第二天,她可不想遲到。
更不想帶着公司的頂頭上司一起遲到。
姜以棠把視線落回到程時北身上。
顯然,程時北也想到了早高峰的交通問題。
程時北瞥了她一眼,“走吧,我帶你去一家。”
早上上班族不少,穿過熱氣騰騰的早餐街和蘇醒的城市,拐了幾個彎走過一段青石闆路,才遠遠看到一家面館。
隔得老遠,姜以棠聽見吵雜的人聲。
“三兩牛肉面,多擱辣子!”
“好嘞,這就來。”
面館的招牌已經有些年歲,“小張雜醬面”幾個藍色大字褪色後微微泛黃,後廚飄來香氣,混着豆瓣醬在鐵鍋裡"滋滋"冒泡的焦香。
但沒想到這樣隐蔽巷子裡的面館,在早晨人還不少。
這家面館新來了個打雜零工,餘光瞥見深灰色西裝衣擺掃過破爛的塑料門簾時,正在撈面的手一抖,堿水面差點滑回沸水鍋裡。
他才來這家店沒幾天,正疑惑着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出現在這裡時,程時北已經走到了面前。
打雜的夥計忙低頭裝作忙碌的樣子,程時北擡頭看了看菜單,屈指叩了叩糊着辣椒漬的玻璃櫃台。
“兩碗雜醬面,不放蔥,謝謝。”
“好的,先生,您稍等。”
他有些别扭地用起文鄒鄒的語言,像是面對這樣衣冠楚楚的都市精英,用口語化的表述會讓程時北聽不懂一樣。
程時北站在旁邊接面湯。
打雜的夥計看見手腕袖口露出半截鉑金腕表,表盤上鑲着藍色寶石,倒吸一口氣,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把視線移開。
那藍色寶石比牆上财神爺的袍子還鮮亮……
程時北倒沒注意他的打量,端着兩碗面湯挑了個靠巷子的位置坐下。
這時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從廚房後的簾子裡走出來,手上沾着面粉,一眼就看見了他,臉上帶笑招呼一聲。
“喲,小程,今天帶朋友來啊?”
程時北臉上帶着客氣禮貌的笑,“陳叔早,路過來吃個早飯。”
姜以棠的視線在兩人中間轉動,最後确認一件事。
看來程時北還是這家店的常客?
不過聽口音,老闆像瑢城人,這家面館的招牌是瑢城特産,在江都姜以棠很久沒看到這樣的面了。裝修看上去倒挺正宗。
好久沒吃到,還有些想念了。
“以前你不是不喜歡吃雜醬面嗎?”
姜以棠收回視線,喝了口面湯。
以前家裡有阿姨專門照顧自己的餐食,程時北吃得精細。但跟着姜以棠一起在外面吃飯卻也沒什麼講究。
姜以棠要吃連鎖快餐,他能吃。
姜以棠樓下的冒菜店,他也吃的習慣。
姜以棠要吃路邊蒼蠅館子,他也無所謂。
偏偏就是不喜歡吃面。
第一次姜以棠帶他去面館,程時北拿筷子在裡面攪了攪,吃了兩筷子就放下在一邊。
後來沒吃飽,晚上和姜以棠回家的路上在路邊随便找了家西餐廳。
姜以棠看餐單,那價格看的她瞠目結舌,但程時北滿不在乎。
那時候姜以棠就發現,對他來說,貴的無所謂,便宜的無所謂,反正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除了雜醬面。
程時北沒說什麼,剛好這時候面條好了,起身去端面。
熱氣騰騰的雜醬面一上桌,香味便撲鼻而來。星星點點的香菜随意撒落,輕輕一攪,肉醬便裹挾着面條,看上去勁道又美味。
跟以前在瑢城吃的雜醬面好像。
姜以棠将面條挑起,有些期待地嘗了一口。
程時北看見她的眼睛瞬間瞪大,又亮又圓。
“這味道……”
好正宗。
而且……
姜以棠擡起頭,想要确認。
“程時北,你還幫我加了醋嗎?”
“加了。”
程時北這時才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把雜醬拌勻。
“有的人以前不是說,面條不加醋就是暴殄天物嗎?”
心裡一動,姜以棠眼中一熱,忙低下頭不說話,夾了幾筷子面塞到嘴裡。
程時北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出神,又辣味嗆得輕咳幾聲。
“紙。”
程時北遞到她面前。
姜以棠接過,猶豫一會兒。
“程時北,你怎麼把我的喜好記得那麼清楚?”
“還有你以前不是不吃面嗎?”
“還有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是她追他,他卻妥帖得讓她一點發揮餘地都沒有了?
咬着唇,姜以棠有些郁悶地看着程時北,等他回答。
程時北隻是懶懶擡眸,勾唇輕嗤一聲。
“要是問題還這麼多,你可能會遲到。”
“姜以棠,你是想扣全勤獎嗎?”
剛才還像機關槍一樣一個一個問題往外蹦的姜以棠,瞬間啞火。
她做了個鎖上嘴巴的動作,低頭悶聲開始吃面。
不讓問就不讓問,怎麼還用全勤獎來堵她?
萬惡的資本家。
店内人聲嘈雜,姜以棠坐在對面,鼓着腮幫子,眼神裡透着些許委屈和不甘,手中的筷子狠狠戳進面裡,像是在跟面條置氣。
程時北坐在她對面,單手支着下巴,看着她這副氣呼呼的樣子,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