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皇帝警告不許透露細節，但與姑娘這位當事之人說，應當不在範圍之内罷？說了才有利于姑娘知道厲害、吸取教訓啊。紅繡想着。

覃窈恍然，所以她确實，見到了阿禾？

“我都做了什麼？”覃窈還算冷靜，見紅繡快拿不住碗，體貼接過，喝了兩口，放到一邊。

“抱……了皇上，拉扯皇上，還……還……”紅繡說不出口。

“還什麼？”覃窈疑問着，心中生起極為不詳的預感，心道還有什麼比抱了皇帝更難以啟齒？她艱難問道，“總不會是……親了皇上？”

紅繡本捂着心口替覃窈絕望，聞言震驚地瞪大了眼：姑娘您怎麼如此敢想？她結結巴巴道，“當然不是！是……是您……掐打皇上，當着衆人的面。”

當衆掐打皇帝，罪行好像不比親了皇帝輕。覃窈吸了一口氣，“衆人，是多少人？”

紅繡掰着手指一個一個算着，“韓将軍，韓姑娘，韓統領，福安大人……将軍府的下人，我們的車夫……最後是福安大人送我們回府的。”

後一句覃窈沒有在意，她隻是漸漸能夠體會，紅繡方才那複雜至極的表情了。她拿羅欽捂住自己的臉，直到感覺到窒息，才将手松開。

“飲酒醉，最為醜……”覃窈恍恍惚惚念叨着，小時候阿娘教她背的句子。

紅繡也不知說什麼好，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幻夢。從沒想過有一天，她跟的主子居然敢如此冒犯皇帝，更沒想到，皇帝居然沒氣得當場将人賜死，而是隻罰抄書。

雖然隻罰抄書，但是……

那邊覃窈恍惚半晌，忽然起身穿鞋，披一件長衫走到衣櫃前，從内拿出毛筆與卷軸，又來到桌邊，認真真寫字。她覺得眼下還是盡快掙錢盡快花完比較好，以後未必有機會享受。

紅繡詫異，走過去憂愁道，“姑娘您别寫了，皇上罰您抄一百遍《女則》，一個月完成……”

覃窈停筆，從混亂的狀态回神，慶幸想道，罰了就好，就怕那人驕傲如此，偷偷記仇。

她心中快速估算，一個月一百遍，也便是說每日大約三遍。

問題不大。她心中稍安，吩咐道，“拿一本《女則》來看看。”

“夫人已經讓李嬷嬷送來了。”紅繡神情沉重，轉身從一邊的鬥櫃上拿過了一本書。

一本食指厚的書。

覃窈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心懷僥幸地接過書，翻了翻，看見裡面的蠅頭小字密密麻麻。

覃窈，“……”安心早了，她早該想到，這人對她記恨得厲害。

正想着，卧房外傳來秦儀怒氣沖沖的聲音，“秦瑤！”

接着是周氏的勸慰，“老爺消消氣，氣壞了不值當，瑤瑤她……她隻是少不更事。”

越勸秦儀越火大，“少不更事？她二十了她還少不更事？我看她是膽大包天！醉酒、沖撞皇帝的事都敢做，還有什麼不敢！”

覃窈垂眉思索一番，穿好衣裳，走出了卧房。

秦儀面色漲紅，見覃窈出來，更是氣血沖腦，四處一看，看到一角的茶幾上擺放着一套青花瓷茶具，立即走了過去，抓起一個茶杯就欲朝覃窈砸去。

覃窈神色一凜，小退半步，肅容道，“傷了我，就沒人抄書了。”

秦儀氣得咬牙，但最終忍了下來。

他記得，福安将覃窈送回府，看見他滿面怒容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從沒有一次，他如此憋悶過，明明該是執掌家主威嚴的時候，卻偏偏投鼠忌器。

分明是一個懲罰，卻成了對孽障的保護。

秦儀最終将茶杯摔在了地上，吓了周氏一跳，指着覃窈，咬牙道，“趕緊抄！一個月抄不完，咱們都完了！”

他不知覃窈到底是如何冒犯皇帝的，質問過紅繡與車夫，一個支支吾吾，一個直言皇帝勒令不許聲張，秦儀便沒有追問，怕把自己氣死。

那邊覃窈頓時心情大好，但她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将手腕上一圈青紫痕迹亮給秦儀看。

她失落道，“我是想抄，可我手傷了。”

秦儀頭大如鬥，不甘心問，卻不得不問，語氣滿是粗暴，“又是如何受傷的？！”

“鐘三郎傷的，”覃窈看向周氏，傷心道，“母親，你為何要給我選一個，酒後行兇的惡徒？”

周氏本在一旁，對父女的争吵隔岸觀火，沒想到一個不注意，火燒到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