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接過茶盞,卻并不想喝,深深望着覃窈,心中是對秦儀前所未有的失望與憤懑,“可是父親,已說下那樣的話……”
“沒關系,”覃窈微微一笑,“我已打算搬出秦府,他們無法強迫我。”
“搬出秦府?”秦琅眼眶更紅,心中揪痛、憤怒得令他幾乎哽咽,“嫡長女的尊貴待遇,該是你得的;寬敞舒适的邀月軒,該是你住的。你受了那麼多苦,分明該得到十倍、百倍的補償,為何要搬出秦府?為何要被逼到搬出秦府?”
他對母親妹妹沒有意見,但……不到兩個月,父親為何逼迫阿姐到這個地步?他為何從始至終,不願對阿姐做哪怕一件好事?
他無法接受,激動道,“祖母令我們接你回來,絕不是為了有朝一日,逼你出府,或者送你出家!”
看着秦琅受傷的神情,覃窈亦有些心疼,強作笑顔寬慰,“你不必為我傷懷,我說過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不在意,更不稀罕。我有謀生的手段,也掙得不少,搬出去,不必仰人鼻息,不是很好麼?何況我确實名聲不好,搬出去了,你也可順利尋個好姑娘。”
“你知道的,我一貫潑辣,自己能照顧好自己,這些小事不會影響我。”
秦琅無法被說服,“可那是父親!”那是阿姐的親生阿爹,人一輩子隻有一個的,血脈連心的父親。
“阿姐即便自立自強,這也不是你活該被如此對待的理由!”
秦琅放下茶杯,轉身欲走,覃窈急忙拉住他,“你要去哪?”
秦琅咬了咬齒列,悲憤道,“我要去同父親理論!”
感受到秦琅深刻的情義,覃窈心尖和目光一起柔軟,“沒有必要。即便你這次道理上能講過父親,也無法更改父親的想法與感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與其勉強,不如分開。”
覃窈雙手用力拽着秦琅手腕,秦琅不願弄傷了她,一時掙脫不開;而覃窈的态度如此冷靜,話語又十分有道理,讓秦琅聽進了幾分。他用力攥拳,沒再強硬欲走。
覃窈又使了一些力氣,拉秦琅在椅上坐下,含笑道,“我已掙了……兩百多兩銀子了。”
隐瞞了自己“償還”給皇帝一塊玉佩的事,覃窈又看紅繡一眼,暗示她不許拆穿。
秦琅聽到數目,果然眼睛一亮、精神一振,“這麼多?”
覃窈笑道,“對啊,有銀兩在手,我可以出去賃房,或者請韓靜幫忙,總能活得不錯。留在秦府卻會四面碰壁,所以為何不搬出去呢?阿琅,你應當支持我。”
“可是……”秦琅的長眉仍是耷拉下去,總覺得事情不該這樣,阿姐不該如此受委屈。
“強扭的瓜不甜,”覃窈故意逗他笑,語氣輕松道,“我也并不稀罕這瓜。何況我離了秦府,阿琅也不會不管阿姐,對罷?”
“當然!”秦琅連忙保證,話語擲地有聲。
“所以便這樣說定了,不許再糾結。”覃窈又拉他起來,推他出門,“既回家了,便去洗洗,一身臭汗可不得姑娘喜歡。”
秦琅擡起胳膊聞了聞铠甲裡的衣袖,“哪裡臭了?”說着一邊郁悶一邊順從地退出了房。
覃窈又囑咐紅繡,“你去照顧大爺。”以免他氣不過,還是去與秦儀争吵。
紅繡懂了覃窈的意思,追随秦琅而去。
然而雖秦琅選擇暫退一步,秦儀卻并未領情。中午他從衙門回來,得知秦琅回轉,立即派人将長子喚去了前宅正堂。
秦琅聽覃窈的話仔細梳洗一番,換了一身常服,來到前宅,路上便遇見周氏。
周氏一臉煩心的神情,暗罵覃窈壞事,卻又不得不耐下性子勸說秦琅,“琅兒,你爹正在氣頭上,一會兒你讓着些,别犟着頂嘴啊!”
秦琅便知道秦儀是喊自己來挨罵的,遂冷了臉色。
他才踏入正堂,就見秦儀坐在太師椅上,滿面怒容,狠狠将手中茶盞擱在桌上。
“男子漢大丈夫,當事業為重,如何一點小事便從衛所跑回來了?!”
秦儀厲聲訓斥,一句話便将秦琅的怒火點燃。他滿面驚訝,甚至不敢置信,“小事?您說,您逼阿姐做尼姑的事,是小事?”
“如何與父親說話的!”秦儀同樣滿頭惱火,用力一拍桌子,“為父如何逼她了,是她大逆不道不服管教!”
秦琅據理力争,“如果不是父親對阿姐沒有絲毫耐心與親情,阿姐也不會走上這樣的路!”
秦儀氣得差點哽住了,胡須和手指一起發抖,“……一切還成了我的錯?!”
周氏在一旁勸,父子兩卻越吵越上頭,沒一個聽她的。
覃窈得知消息趕到時,正聽到秦儀絕情道,“想搬出去?我豈會讓那個逆女出去抛頭露面、敗壞秦府名聲!要麼嫁去梅府,要麼出家做尼姑,要麼被關到郊外的莊子裡,她沒有别的路可走!”
覃窈的心沉了下去,冷冷邁過門檻,對秦儀道,“你說什麼?”
秦儀正想派人找她,見她自己來了,面紅耳赤地指着她怒罵,“你最好乖乖嫁去梅家,若敢說什麼搬出秦府,為父甯肯沒你這個女兒!”
覃窈冷冷一笑,“好啊,剛好我也不想要你這個父親。”
周氏滿面驚詫,又故作傷心,“瑤瑤,你……你如何與你父親說話的?”
在場一家四口吵成一團的時候,前門的仆從過來打斷了他們,“老爺,夫人,大爺,宮裡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