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恣倒抽一口冷氣,雙手“唰”一下擡起來捂住自己的嘴,還比劃了個拉上拉鍊的動作。
他捂着嘴,含含糊糊說:“我閉嘴了。”
瞿期歎了口氣,把杯子放回桌上,餘光看了一眼應知寒,對李恣說:“出去說。”
他們走到剛打掃完的走廊,這個天氣水幹得慢,地面上還有深深淺淺拖過的痕迹。
剛一出門,李恣就迫不及待問:“咋回事兒啊你倆?不是說不熟嗎,怎麼昨天你拿東西給他,今天他又拿東西給你?搞得跟神秘組織地下接頭似的。”
老實說,對于目前這種情況,瞿期還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總不能說:我家被出租了,我也是兩天前才知道的,而且你說巧不巧,租客就是咱們這位新同學。
這話一說出去,李恣恐怕會覺得自己為了騙他,甚至不惜編一個這麼拙劣的謊言,盡管它已經離譜得編都編不出來。
所以還不如幹脆用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解釋,先暫時糊弄過去再說。
瞿期回想到那晚柳昭在電話裡說的,他提取了關鍵詞,又将其藝術加工了一下。
最後非常籠統地說:“可能他媽媽跟我媽媽認識吧,然後他家住得挺遠的,轉過來之後就暫時住在我們家。”
看到他如此誠摯的雙眼,李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細思幾秒又說:“不對啊,那我昨天問你是不是認識,你怎麼跟我說不認識呢?”
“因為我确實不認識啊,”瞿期說,“就是他轉來的那天我才認識的,之前也沒見過。”
真話假話混合着說的好處就是這樣,會讓人在說真話的時候非常理直氣壯,可信度也會顯得大幅提升。
他這句話的語氣十分笃定,李恣終于信了大半,最後問道:“所以他今早給你拿的什麼?”
“院門鑰匙,”瞿期說,“我今早出門急,忘記了。”
“原來如此。”李恣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反倒像松了一口氣,甚至開始說服自己,“我就說嘛,以前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瞿期“嗯”了一聲,最後叮囑道:“不過這事兒你也别跟别人說了,也沒必要去問他,畢竟他應該不喜歡别人打探他的私事。”
“放心吧,”李恣拍拍胸脯,“我可有分寸了。”
将這尊活佛糊弄過去之後,瞿期感覺自己比做完了幾道壓軸大題還累。
回到教室,杯蓋裡的水已經溫了,他把藥放進嘴裡,微仰起頭往下咽的時候,感受到一道左邊傳來的視線。
瞿期偏頭看過去,才意識到應知寒隻是在看這邊黑闆上寫的課程表,看完便收回了目光。
或許是今早這個小插曲的緣故,瞿期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就好像巨人某天被人發現了鞋子下的高跷,即便對方什麼都沒說,甚至對此毫不在意,但也讓人難免有些不自在。
以至于補課的最後一天分明沒有晚自習,卻好似過得比前面兩天還漫長。
最後一節下課鈴響起時,整個樓層都傳來桌椅闆凳的刺啦響聲,學生們解脫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活像已經高考結束了。
實際上高三學習緊任務重,就這麼兩天也布置了不少卷子。
瞿期還在收拾書包,李恣就在身後拍了拍他:“走啊,一起坐車去。”
“不了,你先走吧,”瞿期說,“我去南門有點事兒。”
“南門?你去那兒幹什麼?”李恣非常吃驚,浮誇道,“那邊荒郊野嶺的,幹嘛想不開去那兒?”
也不怪這人如此震驚,懷甯一中的地理位置确實有些邪門。
作為市裡第一批建起來的公立學校,一中的地皮是幾個學校中占地面積最大的。這也就導緻明明是同一所學校不同方位的門,幾個門周邊的繁華狀況卻截然不同。
東門和北門靠得近,外面是一排排的老式居民樓,再遠點的地方有個大型商場,煙火氣兒足,周邊商鋪也就建了不少,飯點出門都得愁一愁到底該吃哪家。
而南門那邊近些年修起了高樓大廈,常聽人說樓盤賣了不少,但大多都隻是買了空在那兒,幾乎沒什麼人住,到了夜裡都沒幾家是真正亮了燈的。
再加上南門灌木多,流浪動物晚上一竄,被保安亭那忽閃忽閃的光照跟鬧鬼似的,說是荒郊野嶺還真不為過。
瞿期“嗯……”了一聲說:“改天再跟你說吧。”
等到教室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轉頭看了一眼應知寒,對方還在寫着什麼,完全沒有撒丫子就跑的意思。
回想到昨晚的場景,瞿期掙紮了半天,還是走過去敲了敲他的桌面。
“那什麼……我待會兒有點事,可能晚點回。”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到應知寒正在寫的東西上,是祝晴今天新發的化學卷。
“你回家直接按門鈴或者敲門吧,讓阿姨給你開。”瞿期把後半句補充完。
應知寒寫字速度很快,字迹清瘦潦草,雖然好看,但仿佛像他本人一樣,透着一股不耐煩的氣質。
聞言他筆尖停頓了一下,把配平的方程式搬到試卷上,這才開口道:“嗯。”
告知完後,瞿期走出教學樓,到操場邊的超市買了根雞肉腸,一邊付錢,一邊背手把書包拉開一個小口,将雞肉腸塞進去又拉上。
秋冬的這個點,學校操場已經點起了燈,潮水般的人群幾乎去往同一個方向,在地面拉出層層疊疊長短不一的影子,最後又在校門口分開,去往各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