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期惡狠狠地喝了口牛奶,被涼得眯了眯眼,忽然意識到味道有點熟悉。
他把瓶子舉到面前,看了一眼标簽,沒話找話地說:“我零食櫃裡也有同一個牌子的牛奶。”
應知寒“嗯”了一聲:“這就是從你零食櫃裡拿的。”
瞿期:“?”
他喝了一口問:“你為什麼要拿我牛奶?”
身旁的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阿姨說你沒怎麼吃早飯,讓我給你帶的。”
“哦。”
周一的升旗儀式内容很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兩人就這麼一站一坐在花壇邊。
這個季節的灌木大多隻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子,風一吹就能聞到似有似無的木枝和泥土味。
有些事以局外人的視角來看,是一種很新奇的感受,就比如升旗儀式。
站在班級隊伍裡的時候還沒覺得,現在才發現一中的操場是真的很大。每個班的方陣烏泱泱排在操場裡,話筒說出的聲音打在那些高拔的教學樓上,發出短暫而空茫的回聲。
不知道是他吃得太過惬意,還是兩個帥哥獨立于人群之外太惹人矚目,好幾個班都有學生時不時傳來探究的視線。
瞿期被盯得實在受不了,他側了一下身子,擡手擋住臉說:“靠,我怎麼覺得有點丢人。”
“你不吃早飯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會丢人。”應知寒的嗓音從頭頂落下來,混着秋日的霧,聽起來涼嗖嗖的。
說完這句話,他本以為對方會像之前那樣嗆回來,可瞿期卻沒應聲。
他沉默地吃完最後一口面包,把包裝紙卷了卷捏在手裡,最後目視前方,神色如常地聽着那些國旗下的講話。
吃了點東西後,他臉色稍微比剛才好一些,帶有弧度的嘴角恢複了一點血色,如同挂了很淺的笑。
但不知道為什麼,應知寒卻總覺得他似乎不大高興。
他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瞿期空出一隻手,慢悠悠舉起四根手指說:“四次。”
應知寒問:“什麼四次?”
“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你已經怼了我四次。”
“……”
“你都讓我有點兒懷疑自己了。”瞿期說,“我脾氣确實不算太好,但應該也沒到讓人讨厭的地步吧。”
他聲音不大,以至于分明是控訴的内容,聽起來卻像是自顧自的念叨。
應知寒愣了一下,垂眸看向他。
瞿期緩慢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收回目光,開始搗鼓手上的包裝袋。
他把包裝袋卷折起來又散開,然後又從另一個方向卷起來,最後再散開……
重複兩三次後,才接着控訴:“你搬到我家的那天,沒有任何一個人跟我說過家裡會來人,而且一住就是幾個月的那種。”
“我媽跟我說她忙忘了,但她明明給黃阿姨說了的。”
“所以我很不爽。”瞿期頓了一下,加重語氣說,“非常不爽。”
應知寒說:“後來呢?”
“後來還是不得不放你進門。”瞿期回想當時的場景,“那會兒其實真的隻是随便找你聊聊天……好吧也确實有點打探的意味。”
頭頂傳來很輕的一聲嗤嘲。
“誰知道你就跟個炮仗似的,兩句話不離怼人。”瞿期咳嗽了一聲,“我知道,我這句話說完你又要怼我了。說吧,我聽着呢。”
應知寒盯着他的腦袋頂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沒有怼你。”
瞿期立馬就準備複述他的原話,應知寒又補充道:“除了第一晚。”
“……”
“那天是因為一些……别的事情。”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眉心很短促地皺了一下,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瞿期“哦”了一聲,幾秒後仰頭問他:“所以我能認為……你這是在跟我道歉麼?”
看到他眼裡那抹狹長溫亮的笑意,應知寒忽然就反應過來,為什麼剛才會覺得他不高興。
答案隻有兩個字:裝的。
這人噼裡啪啦說了一堆,大概就是為了套出這一步。他一言難盡地看了這位演員一眼,選擇偏開目光無視這句話。
然而演員本人不會讓話落在地上,甚至還大言不慚地接了一句:“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應知寒難得無言,半晌後蹦出幾個字:“你倒挺會給自己找台階。”
“那當然了。”
升旗台上終于開始最後的總結發言,瞿期又把包裝紙捏回手心。他坐在花壇邊聽了一會兒,忽然用手肘怼了一下身旁那人的腿。
察覺到應知寒看過來的目光後,他望着遠處眯了一下眼,問道:“你覺得……咱們倆這算是正式破冰了麼?”
過了幾秒,應知寒說:“算吧。”
這個回答和解散的口令同時響起,人群霎時一哄而散。瞿期緩慢地點點頭,也不知道到底再回應哪一個。
剛剛的牛奶還剩半瓶,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又被凍得回過神來。
“靠,這牛奶真的很涼。”他仰起頭,頂着那張還有點蒼白的臉問,“下次能不能先放熱水裡燙燙再給我?”
應知寒目光從眼尾掃下來,瞥了他一眼:“你還想要有下次。”
瞿期站起身,伸出一整個手掌,不怕死地在人眼前晃了晃,笑着說:“你看吧,第五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