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剛跑完1500,這會兒又脫水又蹲了那麼久,他雙腿已經軟得快沒法站起來。
他窩成一團靠在床沿,腦子因為長時間犯困,還有點反上來的殘留的酒意,又暈又疼,就這麼抵着膝蓋都快要睡着。
這個姿勢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瞿期終于稍微舒服了一點點。
他遲緩地站起來躺進床上,卻因為沒看清,把床頭櫃上的水杯碰倒了。
玻璃杯“啪”地一聲四分五裂,在安靜的卧室裡猶如平地驚雷。
但是他已經沒力氣起來收拾了。
算了,天亮再說吧。
他這麼想着,意識逐漸變得越來越遠,甚至在夢與醒的邊緣看到了一些畫面。
夢裡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又似乎有沉悶的敲門聲。
老話常說,夢裡有人叫名字是不能答應的,否則會有一些奇怪的事情發生。
瞿期把頭往被子裡埋了埋,意識沉入更深處,沒過多久就聽不見了。
然而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姿勢有點奇怪。
按理來說,人睡覺一般都是躺着,再不濟也是坐着。至少沒人會像此刻一樣,像是被誰背着。
他的意識瞬間醒了大半,剛擡起頭,臉頰就掃過一簇柔軟的發絲,一抹熟悉的味道在鼻尖一瞬而過,轉眼就被風吹散了。
瞿期茫然了好幾秒,啞着聲音叫了一聲:“應知寒?”
背着他的人應了一聲:“醒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嗓音,瞿期翹起來的那根警覺神經稍微放松了些,但依舊不知來龍去脈。
他看了看眼前的場景,分明就是在巷口的馬路邊上。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在綁架我麼?”
應知寒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語,他說:“你知道自己暈過去了麼?”
瞿期驚疑不定道:“腸胃炎會疼暈過去麼?”
“……你還腸胃炎了?”應知寒說,“我以為你隻是在發燒。”
十來分鐘前,他聽到一聲玻璃杯锵然碎裂的聲音,于是起來敲響了瞿期的門。
但他敲了很多聲,也叫了對方很多聲,裡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怕出什麼事,不得不擰開房門進去,就發現地上一堆碎玻璃和水。
這人蜷躺在床最邊緣的位置,整張臉都埋在被子下,眉心緊緊擰着,一碰額頭簡直燙得不正常。
應知寒在床邊叫了他幾聲,卻始終叫不醒,發燒這種事可大可小,他思忖片刻,還是拿出手機打了個120。
但打完他又意識到,救護車來之後,這條巷子太窄了,推車一進一出非常麻煩,索性換了件衣服把人背出來了。
瞿期的話在哽在喉間,他無意識地輕蹙了一下眉頭,不知道是胃又開始疼了還是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才歎息似的說:“太小題大做了,其實以前胃疼的時候,基本捱到天亮就好了,沒必要去醫院。”
應知寒側過頭,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甚至懶得點評這段屁話。
他涼飕飕地說:“說你有前科還不承認。”
“……”
現在看來,這話的确辯無可辯,瞿期擡頭望天,假裝自己沒聽到,也不打算說自己還偷摸吃了個雪糕的事。
這個季節晚上的風很冷,刮在臉上已經隐隐有冰刀的質感。
但他發現自己好像不是太冷,由于腦袋還暈着,過了一會兒才看到自己身上還蓋了條毯子,看花紋像是沙發上那個小方毯。
他把目光從毯子上收回來,又落到應知寒的後腦勺上。對方把他背得很穩當,此刻正看着道路的一個方向,大概是在看救護車來了沒。
瞿期眸光輕動了一下,虛弱地說:“你放我下來吧,我覺得我應該能自己站着,不然萬一待會兒吐你一身。”
然而剛說完這話,他胃裡又尖銳地痙攣了一下,疼得他倒抽的涼氣都隻能抖着呼出來。
看他這副樣子,應知寒大概想說什麼,又不太想跟病人一般見識。
隻不過憋了一會兒還是沒憋住,他沒好氣地問:“你對自己的身體和酒量沒一丁點了解麼?”
瞿期絲毫沒有作為病人的自覺,被指着鼻子罵的時候就開始裝知錯了:“現在有了,下次不喝這麼多了。”
他頓了頓又真誠地悔過:“其實今天确實不該喝那麼多,早知道就早點回來了。”
應知寒:“……”
在路邊随便抓隻鬼來都不信這句話。
他冷冷地嗤了一聲說:“去跟人石頭剪刀布的時候也沒見你‘早知道’。”
這話說完,瞿期有那麼幾秒沒說話,讓人覺得他有種被指責後的無措。
應知寒抿了一下嘴唇,正要說什麼,就聽背上那人緩緩地呼吸了一下,開口的聲音被風一吹,聽起來輕飄飄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喜歡這種場合,喜歡這種跟很多人一起玩的氛圍,甚至很享受?”
應知寒微側了一下頭,又轉回去,沒回答這個問題。
瞿期脖子仰得有點累,頭也很暈,他額頭緩緩垂下去,抵住應知寒了後頸下方一點的位置,閉着眼道:“其實一點也不,我不喜歡,也并不享受。我根本就不喜歡跟人打交道……”
“甚至一點兒都不喜歡人。”
他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睡着了,音量越來越低,額頭也無意識地左右輕蹭了一下,大概是試圖往更暖和的地方埋。
但片刻後他又擡起手,跟領導視察似的,拍了兩下應知寒的肩,甕聲甕氣地說:“但是勉強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