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愣了一秒,恍然大悟:“原來就是你家啊,我之前正跟小知說,讓他好好謝謝你呢。”
瞿期看了一眼應知寒,又問老太太:“那個,我能問一下,您是怎麼跟我媽媽聯系上的嗎?”
“可以啊。”老太太放了筷子,一看就是準備從頭說來。
“說起來也是巧,之前有個小夥子,他來咱們店裡吃面,吃完之後自己的文件忘記帶走了,過了一天才來拿,他跟我們說他都急死了,還以為找不到了。”
瞿期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他就跟我們說,他也住這附近,最近回來忙事情,他本來說要拿錢給我,我說那可不興要啊,我跟他說找到就行,反正放在我們店裡的東西,從來不會掉的。”
“後來可能是實在想謝謝我們吧,他那幾天就經常來吃面,我看他樣子斯斯文文的,像是認識很多人的那種,我就說問問他,能不能找到一個能住的地方,價格越低越好。”
“我本來都是随便問問的,沒想到過幾天他還真說找着了。”
老太太笑得很開心:“然後他就給了我們地址那些,你看吧,我就說做好事總會有好報的。”
瞿期越聽越是意外,柳昭說,應知寒的親戚和她有生意上的往來,他還以為會是什麼複雜的理由,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甚至有些虛浮的原因。
他在這些碎片式的消息中拼湊了個大概,那個男人大概把這件事當作和柳昭的台階,雙方在某些條件上各退一步,這樣就順利達成了合作。
若是從論迹不論心的角度來看,這個男人對邱老太太而言,就是個從天而降的救世主,解決了她的燃眉之急。
但這個事件中唯獨有兩個人并不滿意,一個是瞿期,另一個大概就是應知寒。
瞿期忽然就能理解應知寒當時為什麼會給一筆租金,來的時候又為什麼氣沖沖的,因為對方大概也是礙于老太太求了人,所以才搬過來。
俗稱被逼的。
老太太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一個勁地說:“謝謝你啊小期,我們小知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哦,但我們當時确實也是沒辦法。”
“沒事,”瞿期說,片刻後他又補了一句話,像是哄老人家開心,“那可能說明我跟他有緣。”
他捏着筷子回想了一下,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反感對方住過來了,甚至還跟柳昭說了那些話。
瞿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那應知寒呢?
他還和最開始一樣,并不想住在這裡麼?
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劃過這個想法時,瞿期總有些沒來由的煩躁。
吃完飯,他幫着把碗筷收了,剛洗完坐了沒幾分鐘,就看應知寒拿出一個三角梯,準備支在店鋪中央。
“拿梯子做什麼?”瞿期問。
應知寒頭也不擡地撐開梯子,伸手指了一下天花闆說:“擦一下燈。”
聽到這話,瞿期才擡頭看了一眼,垂挂着的螺紋燈其實挺幹淨的,放在别的店裡就算蒙滿了油污也不見得會拆下來擦一擦。
說話間,應知寒已經弄好了梯子梯子,他單腳踩了踩第一個台階,确定放穩後才準備繼續往上。
“我幫你扶着吧。”瞿期雙手把着梯子說。
其實這種梯子并不需要人扶,但應知寒看了他一眼,卻沒說什麼,算是默認。
他個子高,梯子也高,沒踩幾階就能伸手去擰燈泡。
瞿期仰着頭看着他,因為伸直了手的緣故,應知寒的衣服并沒有貼在他的身上,反而下擺微敞着,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時,剛好能看到他緊繃又流暢的腰腹線條。
瞿期愣了一秒,緊接着被燙到似的飛快移開了目光。
從三角梯上下來時,看到這人不太自然的神色,應知寒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沒什麼。”瞿期回答得很快,“怕你下來的時候踩着我。”
弄完了這些,這人似乎又準備打掃什麼。邱老太太走到瞿期面前,對他說:“小期你睡個午覺嗎?現在還早,再加上小知打掃衛生得要一會兒呢,你去休息一會兒,晚上吃了飯你們倆再一起回去?”
眼前隻有餐桌,瞿期下意識問:“睡哪裡?”
老太太自動将這個問題理解成要睡,于是拉着他的手就繞到後方的一個樓梯:“樓上有個卧室,你看看睡得習慣不。”
上了樓,瞿期才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不是“有一個卧室”,而是“隻有卧室”。
卧室旁還有個獨立的衛生間,除此之外,這層樓再沒别的房間。
他站在樓道口愣神,被老太太熱情地牽到床邊:“不知道你嫌不嫌棄,這是我們睡的卧室,你要是累了的話将就休息會兒。”
這個卧室的氣息柔和又溫暖,像幼時柳昭不在家,他跑到外公外婆房間裡睡覺時聞到的味道。
隻是後來他們跟着柳昭去了南方,他就沒再聞到過這樣令人安心的氣息了。
“怎麼會,我反而一進來就有點困了。”瞿期說。
老太太開心得像個孩子,她整理了一下原本就很整潔的床,說:“那正好,你休息一會兒,睡醒了看看是和小知随便逛逛還是怎麼,總之晚飯還是在咱們這兒吃。”
“好。”
瞿期走到床邊,床頭有個老式的漆紅色木桌,上面放着一個圓形的鐵盒,鐵盒裡裝了些做針線活會用到的東西,旁邊還有一台老電視機。
除此之外,在靠近窗戶的那一角,還有個立起來的相框。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個相框上,邱老太太和老伴兒坐在前面,後面站着一個約莫十歲出頭的男生。
這個男生長相比現在青澀一些,面上帶着笑意,和如今冷冷淡淡的模樣完全不同。
這是小時候的應知寒。
而在他身旁的是一個女人,她和應知寒有幾分相似,臉上同樣帶着笑容,隻不過明媚恣意許多,有着一種沖破相框的鮮活感。
他閑聊似的問了一句:“婆婆,這個是應知寒的媽媽麼?”
老太太走過來,點了點頭說:“是啊,是他媽媽。”
瞿期疑惑道:“那怎麼沒看到阿姨的人呢,是在上班麼?”
“要真是在上班就好了,”老太太歎了口氣說,“她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