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恣這話沒過腦子,本來隻是随口一說,然而話音剛落,他就看到瞿期猛地回過頭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說:“你在那亂七八糟說些什麼!”
這話一說出來,眼前的空氣都仿佛靜止了一秒,李恣也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麼大,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問:“怎,怎麼了,我開玩笑的。”
瞿期也意識到自己反應有點過激,不知道為什麼,他第一反應是瞥了一眼應知寒,對方也同時轉過來看向他。
目光相觸的那一秒,瞿期倉促地收回來,說:“……沒事,單純就是你的玩笑不好笑。”
李恣悻悻地“哦”了一聲。
瞿期這才想起來問:“你怎麼在這,不是上體育課麼?”
“哦,我這不是怕你倆擡器材擡不動嘛,想着過來幫個忙,結果就看到你們在這兒欣賞自己的帥照。”
瞿期從榮譽牆前離開,頭也不回地朝器材室走:“那趕緊去吧,大家還等着用呢。”
一中的器材室位置比較奇葩,它并不在操場旁邊,甚至離操場有點遠,在教學樓的一層。
器材室面積不大,由于門鎖年久失修的緣故,風一吹就會把門砸得反鎖上,很難打開,所以門腳常年用兩塊薄磚抵着,任何人來都能直接進去。
瞿期進去拖過一框排球,跟應知寒一人擡着一邊的藤把手,而李恣則在自己兩邊手臂裡各夾了兩個。
回到操場之後,大家挑好了球,在操場中央的草坪上練了起來。
高三作為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年,體育考試并不難,畢竟體育老師經常生病,課都被其他老師占得差不多了。
據老師說,排球項目的考試很簡單,隻需要伸直雙臂,持續不斷地在手腕處墊50個就算合格。
瞿期拿着球,跟應知寒一起随便挑了個位置,他放眼看了一圈操場上,有幾個人墊得很艱難,像是被球當狗遛。
他樂了一會兒,挽起袖子準備自己試試。
應知寒目光掃過他的手腕,那上面被貓抓出來的劃痕已經完全愈合了,也沒再生出什麼别的痕迹。他視線上移,看到瞿期已經士氣滿滿地墊了幾個。
他的這顆排球大概氣很足,敲在手上時總有铮铮的響聲,像銅钹敲響後的餘音。
應知寒收回目光,卷起自己的袖子開始練習起來。
瞿期墊了一會兒,每次都會在第三十多個的時候沒接住,然後又隻能重新開始,并從頭開始計數。
幾輪下來,他雙臂擡得有點累,但又不太甘心停下來,于是越墊就越像是肌肉記憶般的動作。
他餘光漸漸落到幾步之外的應知寒身上,對方站在原地,墊得很穩,球一直在直上直下,身形幾乎沒動過。
瞿期的手臂機械地上下擡着,他腦子裡不知想到了什麼,手腕像被燙到似的,忽然增加了一點力量,于是排球墊起來的時候,高度幾乎比前幾次增加了一倍,方向也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但他本人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是目光看着别處,手腕擡起,想去接這個球。
于是下一秒,應知寒就聽到“嘭”一聲,緊随其後的是一聲“哎喲!”
他轉過頭,看到瞿期正捂着自己額角,跟個思考者雕像似的蹲在地上,露出的手腕因為長時間墊球而泛着細密的紅。
“怎麼了?”應知寒問。
瞿期悶不吭聲,耳尖倒是有點泛紅,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疼的。過了會兒,他才悶聲說:“被球砸了一下。”
應知寒半蹲下來,顯然很疑惑:“怎麼砸到的?”
對于分心被自己的球砸了這種事,瞿期必不可能說實話,他安靜了一秒,說:“因為物理學不存在了。”
應知寒:“?”
他懷疑這人被砸壞了腦子,否則怎麼會開始說胡話了。他伸手碰了一下瞿期的捂着頭的手說:“手放開我看看。”
瞿期把手撤了,腦袋轉了一下方向,把額角對着應知寒,自己的目光望向了别處。
像上次在房間一樣,應知寒伸出食指撥了一下他的額發,掃得那裡既疼還有點癢。
如應知寒猜的那樣,他的那顆球大概氣很足,再加上他膚色生得白,被撞到的地方很明顯紅了一塊。
遠處的人看到這裡有人蹲着,一時間跑過來了兩三個,七嘴八舌問:“怎麼了?不舒服?”
瞿期不想被被人圍觀,倏地站了起來,連連擺手說:“沒事,就是不小心被球砸了一下頭,沒事沒事,你們練你們的。”
應知寒伸出的手指還沒收回來,他蜷曲了一下食指,然後緊跟着站起身來。
等三三兩兩的人群散了之後,應知寒說:“去買瓶冰水敷一下麼?”
“算了算了,這麼冷的天,敷冰水到底是在折磨我還是折磨我,不用大驚小怪的,真沒什麼事。”
看他對自己這麼不上心的樣子,應知寒不鹹不淡地說:“你的額頭跟着你也挺遭罪的。”
瞿期瞪了他一眼,假意要把球扔出去打他,然後換來了一聲低輕的嗤嘲。
體育課結束之後,他們又按照老師要求,把球放進籃筐擡回了器材室。
出了器材室,瞿期正要轉身上樓回教室,卻看應知寒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不回教室麼?”他問。
應知寒嗯了一聲說:“去買瓶水。”
沒等瞿期多問,他就已經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個球确實給瞿期砸得有點疼,他回到教室對着窗戶玻璃看了一眼,依舊還有點泛紅,甚至一碰就疼。
以至于他趴着補眠的時候,都沒辦法用常用的那個姿勢,隻能趴朝另一側。
幾分鐘之後,上課鈴響了,他起身一看,應知寒卻還沒回來,學校的小賣部不算遠,按理來說買瓶水不需要這麼長時間。
這節課是語文,周老師走進來就開始講課,過了兩三分鐘,身旁這人仍然沒回來。
老師正要點人起來回答問題,目光看向這邊時,才發現瞿期身邊缺了一個。
“你旁邊的人呢?”周老師問。
瞿期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後門傳來一聲:“報告。”
“上哪兒去了遲到這麼幾分鐘?”
應知寒像是跑過一會兒,他抿着唇壓了一下呼吸才說:“買水。”
這教室又不是沒水,你們這些小孩子就喜歡喝那一堆香精和添加劑的,進來坐着吧,下次再遲到就抄三遍古文。
應知寒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瞿期看到他确實買了一瓶常溫的礦泉水,除此之外再沒别的東西。
他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低聲問了一句:“你買水買這麼長時間?”
應知寒拿卷子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把卷子平鋪在桌上,才沒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